第72章 因果自修(中)(1 / 2)
做完早课,宁国站起了身,盯着挂在墙上的山水画看了一会。这间禅房在她成婚后就布置了,当时曾有一幅山水画,后来浣月芷棋相继离开之后,她请来了一尊观音菩萨的坐像,就将那幅山水移开了。这幅山水倒不是原来的那幅,一眼看上去就知不是凡品,笔力雄劲变化丰富,用色不同于其它,很像是小会客厅的那幅。记得婚后不久,令狐綯就曾向她炫耀过会客厅的那幅画,说那是画圣道玄之作,他好不容易收罗而来的,故只挂在小会客厅,非亲友不得观览。
这两年来,令狐綯不时搜寻一些奇珍异品来送给她,但宁国从不留下来,他是因见她曾对此画赞赏不已,所以才想到将它挂到此处来的?可是让她失望透顶是他这个人啊!
那年将她从娘娘庙寻回来之后,令狐綯增加了不少服侍宁国的人,说是照料她的身孕,但实际上她连一举一动都有人跟着,除了她每日晨昏早晚课,身边从不离人。宁国感到自已好不容易从大明宫走出来,却只是进了一个比大明宫还要小的金笼子而已!
滈儿出生时,激动之中的令狐綯曾向她发誓说“我一定还你一个盛世李唐”,这句话让宁国心中微微一动。此后令狐綯果然一直官运亨通,不久前又被宣宗起用为宰相,但是这两年在宁国的耳闻目睹中,令狐綯不但没有当年玉阳山学道时的意气风发,为官也极平庸,相对于前宰相李德裕来说,他们的政绩简直是天壤之别!李德裕当政时也只裁撤了牛党中的平庸无能之辈,而令狐綯却推翻了李德裕所有的施政措施。但大约是过于繁忙,令狐綯对她的约束放松了不少,他忙着应酬,也需要家里有人帮着他应酬,但宁国在应酬他的那些同僚及家眷后更是大失所望,令狐綯真的以为自己不过是足不出户的笼中鸟,什么也不知晓吧!其实令狐綯需要的也就是那样的笼中鸟吧?
宁国走出禅房,对站在禅房门口的紫罗道:“跟他们说,将画取下吧。”
紫罗犹豫了一下,回禀道:“盈霜姐说这是吴道子之作,收久了怕坏了,挂在别处又不放心。”她的语气中有些为难,夫人好几年不曾和盈霜说话了,盈霜也很惧怕夫人,故此每每有事只让紫罗传话,弄得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宁国望了紫罗一眼,当初出宫时太后挑了她跟着自己,为的就是她的性格隐忍。太后将她的名字改为了紫罗,因为本朝唯有三品之上官员可着紫衣,太后是希望宁国婚后相夫教子,希望令狐綯官运亨通,福禄齐全。紫罗在宫中呆了几年,又随宁国到了令狐綯府中,大风大浪也算经历了些,但同样是胆小的性子,她却始终没学会芷棋的内敛和坚忍,只是一味的怕事。只因紫罗曾服侍过太后,宁国便一直将她留在身边,宁国不由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让她依旧挂在会客厅好了。”
紫罗还没说话,墨兰已笑着开口了:“夫人还不知道,小会客厅早已封……”
却被紫罗悄悄地拉了她一下,墨兰忙住了嘴,相比紫罗,经过调教后的墨兰性子倒是爽快了不少。她们的这些小动作岂能躲得过宁国的眼睛,只不过她若愿意装聋作哑时,就不会去计较而已。今天宁国本也不想理会,但只是听着这话有些蹊跷,便径直望向紫罗。
在宁国平静的目光下,紫罗却有些呐呐地不敢再隐瞒:“小会客厅去年底时老爷叫人封了。”
哦?宁国记得那间会客厅一向是令狐綯在家时最喜欢呆的地方,以前宁国也很喜欢那里,后来因屡屡遇上令狐綯,便止足不前了。但为什么好好的要封了?她看向紫罗二人,但紫罗只摇了摇头,墨兰想了想笑道:“听说是有个客人在墙上题了一首诗,老爷生气了。”
“哦,”令狐綯终究气量不宽,铲除了不就是了,何必委屈了道玄之作,宁国淡然一笑便向外走去,“抹了不就是了。”
墨兰笑了起来:“我当时也是这么说,但听说诗中有老太爷的讳,不得已才封的。”她想想又笑了,“听说王管家为这事被打得好几日爬不起来呢!”
宁国不由放慢了步子,居然还有这事?是了,去年冬天她病了不少时间,故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不过去年正是皇位更迭交替之时,听说李党一派频遭贬斥受损严重,多半是政敌一时发泄怒气罢?她不再问下去,径直向外面走去,奶娘正抱着两岁的滈儿在佛堂外看花。宁国不由快步走上前去,不由微笑道:“今日为何这样早就将他带出来了?”
奶娘忙抱着孩子一躬身,笑道:“少爷几日未见夫人,怕是想得慌,总是吵闹着要来找。”说话间,滈儿已双手伸向宁国要抱。
宁国也伸手想去抱他,但奶娘却略微地退了半步,手上抱紧了滈儿轻声哄道:“夫人身体还没大好,小少爷,改日再让夫人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