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此恨经年（上）（1 / 1）
寒风飒然，树木萧瑟，隆冬的玉阳峰上人迹难至，触目一片凄冷荒凉的景象。站在华阳的墓碑前，往事历历重又浮现眼前，恍如昨日，李义山不由黯然神伤。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华阳带给他无尽的爱和包容让他眷恋不已，在生命中最好的年华里，他们曾一起拥有过最美的生命经历……
华阳杳然物化而去已六年了，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华阳之死带来的伤痛虽然已减轻了不少，但华阳的死因依然让他很困惑。她曾经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只愿与他相伴，过着平静自足的生活，无论天涯，无论贫贱！可就是这样单纯的愿望，自己亦没有满足她！他没能守在她身边，没有保护好她，她到底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些什么，他至今仍不知晓！
李义山不胜愧疚地在华阳的墓碑前坐了下来，靠着华阳的墓碑，象从前与华阳在一起时，他每每看书看得疲倦之时，就会停下来的时候与华阳规划他们今后的生活，畅谈自己奋斗的目标。现在华阳虽然离开了，可在他心中，她仍是最知心的朋友，他觉得华阳若有灵，必也是想听他诉说一下这些年来外面的情形和他的境遇的。李义山喃喃地念叨开来：“华阳，真的是对不起你，这么久才来看你。你走的这几年，我什么事情也没做出来，我曾经许诺给你一个安稳的家，让你一生平安喜乐。可是，我什么也都没做到。”他苦笑了一下，曾经他信心满满地向华阳描绘着他们的将来，当时他以为不过两三年，就定能凭借自己的才华大展身手，他会给华阳安稳的生活……
如今，他已过了而立之年了，却没担任过什么象样的官职，没有做出一点象样的成就来。李义山不由地低垂下眼睛来，盯着墓前几根在风中摇曳的枯草，不由很是落寞地絮叨着：“现在我还是一事无成，若是你在我身边的话，这几年一定会让你更劳碌更焦心的……”但他又停住了嘴，若此时华阳仍活着，一定会嗔怪他把她看轻了，她说过只要他安好，她无论如何也是开心的！华阳的坚忍和毅力他是知道的，她不喜欢听他说灰心的话语，每每他论起一些世道乱象不免沮丧时，她总是安慰地笑着说，不必太在意那些，若你真不喜欢，那我们就换着过一种访仙求道、仗剑天涯的生活……
李义山抱歉地笑了笑，这几年经历的挫折多了，他更明白华阳其实比自己更通透，她想过的是一种平淡无为的生活，但是为了他，她愿意踏入红尘纷扰，承受任何风险，她是那样地留恋和珍惜和自己相处的时光！李义山感觉泪水有些控制不住地要流下来，他抬起头望向灰暗的天空，一缕阳光正从厚厚的云层中缓缓流出，虽然阳光一点也不耀目，但冬日的阳光总是受人欢迎的，让他感到心中慰藉不少，虽然仕途上频受打击，这两年又闲居在家，但是他一直关注国事民生和政坛变化，武宗即位后任用李德裕为相推行了一系列革除弊政的措施，带来政治上的新面貌，国家出现了中兴的气象，虽然这几年他闲居在家什么也不能做，但这让他心中充满了希望，他一直盼望着能为社稷和苍生报效微薄之力，他希望自己也能加入到为中兴事业的奋斗之中。
想到这里，李义山有些振奋起来：“不过现在好了，新皇即位这几年做了不少事，对朝中的宦官、地方的藩镇势力都遏制得力，过去的许多积弊也得以铲除，关注民生选拔人才，现在的长安城热闹了不少，”他想起了自己曾说过要带华阳去看看长安的繁华景象的，她从未到过长安，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繁盛了，他不由心中隐隐生痛，将话题转了回来，“现今的宰相李德裕是个有雄才大略之人，他上任不到三年，就扭转了以前各种乱象，听说他对我的文章很赏识。……华阳，若你还在的话，看到这些事情，也会高兴的吧！我明年就要复官了，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可能又会有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说起来，我真是负心人了……”李义山内疚地垂下眼来，可是没办法，他心底对建功立业的梦想仿佛与生俱来，他渴望在创造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成就，现在时机似乎已然来了。
下得山来，一阵寒风将玉阳观后树上的残叶卷落下来，在风中悠悠飘荡着。观中的厨房里飘来一阵香味，不知不觉中快到晚饭时分了，食物的香气在寒冷中更加撩人脾胃。与清冷苍凉的玉阳峰上终究不同，即便是远离尘俗的清净道观里，也是处处都有着红尘的味道，想起孤寂长息在荒野中的华阳，李义山觉得心中说不出来的凄楚心疼。
李义山迈步走向裴泽渡的房中，那日渠成昏迷倒下后，裴泽渡便执意要送他回玉阳山，任凭韩瞻磨破了嘴，亦是不肯耽误片刻。见裴泽渡自身带着伤，恐他路上独臂更难以支撑，李义山便自告奋勇地提出送他们返回玉阳山。在来玉阳山的路上，他无意中问询裴泽渡他们此次来长安的目的，为何竟会惹来仇士良不计后果的追杀？裴泽渡忧心重重地提到了“龙潭营”几个字，但他欲问个清楚时，玉松却似又有些不确定，没有往下说了，李义山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可是此时，李义山却很想一问究竟，他怀疑此事与华阳之死有些关联。华阳在世时她总是默默地就将一切烦扰他的事处理掉，不让他分心分神，直到临终还担心自己陷入圈套，不肯让自己顾念牵挂她，他想起离开华阳赶赴长安之前，她那有些反常的举动了。华阳与世无争，为何一到神龙谷便遭到层层追杀？既然如此，华阳究竟为何还要再入神龙谷？王香爱为何要设那么大一个圈套，真的就是为了当年与常悦的那点过结？那年华阳一死，为何龙潭营就莫名地被一把大火焚烧起来？李义山早就怀疑此中恐有缘故，只是当时无暇追查……
但到了裴泽渡的房中，却发现他不在房里，问起其他道人，却说玉松有事几天前就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