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折子戏(1 / 2)
第124章 折子戏
十里——
孙泥克回头,十里灰石色的牌坊已被甩在身后一大截,这巷子的确和那天出租车送他们去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
元筱勤拉着刘矣辛滔滔不绝一惊一乍说着这也是那天就见过的、那也是和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三角亭外十里的事情,当天回去孙泥克等几人就跟鄢蛰、刘矣辛完完整整地报告了一遍,但现在元筱勤在旁边指指画画说着,两人也并不觉她烦,由不得挨近了仔仔细细认真查看。
这大森林中出现了一条既洋气风情又本土温馨的小巷子,两人不得不把它当成一回事看。
“我们走进这里来的?”舒婵在前方写写画画,孙泥克揪住鄢蛰问道。
鄢蛰停住,一脸梦幻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啊?孙泥克反倒惊得一脸。
哈——
鄢蛰笑出声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调皮惹得大家都看着他。
“你是来活跃气氛的?”鄢蛰拍了他屁股上一巴掌,像是大哥哥逗熊孩子,“真跟上次你们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哈,可不吗?”跟鄢蛰并肩走着的孙泥克眼神突然敛住,目中一道锐气盯住左前方。
三角亭外十里!
丁蚁和杨亦晨率先停在了那里。
这个名字,十人人人听说,五人来过,怎么可能不在它门前驻足。
“你们说里面会有慕容荣给我们准备好了火锅吗?”杨亦晨眉开眼笑。
“他缺肉下锅,就等你来!”孙泥克抱手与他并肩站着,目光越过肩头看向杨亦晨。
“进去看看!”鄢蛰说着就要推门。
“等等!”孙泥克急忙呵住,事发突然,鄢蛰动作过快,显得孙泥克是在呵斥鄢蛰。
鄢蛰似乎没这么认为。
他停下手来,看着孙泥克。
“我担心这事是冲着舒婵来的”,孙泥克不想吓到舒婵,当然他知道舒婵并不是怕吓的人。
这话倒是说得清奇,谁都知道舒婵从不惹事生非,倒有人冲着她来?
一双双目光落在她身上。
舒婵眼珠望望左边又望望右边。就怕空气突然安静,还怕别人的目光太过专注。
“所以,舒婵你要告诉我你那天是怎么到三里亭外十里的。还有今天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嗯?
前面还好说。这后面……敢情你不跟我们一起的?
大家复杂的目光,孙泥克懂。
“不好意思,各位,走神了!”孙泥克知道这神走得有点大,连忙抱歉,“只需要说说这‘十里’。”
“我们在那些破落残败的墙瓦间走了足足有二十来分钟,正疑惑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当年老陈家庄的所在时,右手边出现了一个巷子,巷子口呈下坡趋势,我们自然而然走进巷子,一直到坡底才出现了这个牌坊,丁蚁他们立即提醒上次你们去三角亭外十里的事,我们尝试返回,但发现上到坡顶还是下坡,下到坡底还是这个地儿。”
刘矣辛满足孙泥克的欲望,一口气说完后摊了摊两只手,表示遇见这种情况自己也很无奈。
“我很简单”,舒婵说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回去的原因,恰巧元筱勤给我发了定位,我打了车让司机师傅送我到那个路口,走进去的。”
“所以你的路线和我们基本上是一样的?”
“完全一样”,舒婵肯定地说道,“而且我后来听摆摆说那个慕容荣似乎很肯定我会去,所以我曾想过他的造景可能不只是‘十里’,即便元筱勤不发定位给我,地球是圆的的道理,我最终一定会绕到那里。”
舒婵说“摆摆”,一时间刘矣辛他们有些懵,杨亦晨连忙反指自己。
“我再送你一个骇人的”,舒婵这种不主动爆料的,突然说有赠送,孙泥克不禁竖起了耳朵,凝神听。
“我画过我坐的那辆出租给摆摆看、小勤看,证实了和你们坐的是同一辆,同一个师傅。”
众人不禁耸眉。
“久违的‘摆摆’,心中悸动啊!那我也赠送你一个”,杨亦晨说道,“你和舒婵连夜去见家长,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晚,那镇子上的东西着实难吃,我约老丁去觅食,他却带我在超市门口泡了个臭哄哄的螺蛳粉,接着拉我去了镇上的出租车公司,打算问问那个师傅怎么知道三角亭外十里的。”
“结果呢?”杨亦晨做了陈述,却不说结果,孙泥克急得想揍他。
“查无此人!”舒婵说道。
她是有发言权的,她说不懂造景,可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用过。
丁蚁和杨亦晨同时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孙泥克问舒婵。
“不大懂”,舒婵叹了口气,“大概那司机本身就是他的人,他造景的一部分而已。”
“真实存在吗?”这次元筱勤八卦的也正是大家关心的。要不是,那这也太恐怖了吧。他们可是坐了他的车。
“不知道”舒婵老实回答,见大家神情凝重,她又补充说道:“大概吧。”
大家的脸舒展开来。
“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舒婵看了孙泥克一眼,“即便我们早知道这是针对我或者说是个请君入瓮的局,我们还是会来。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进去见招拆招。”
她说得对,大家几乎都赞同。
推门而入。
庭院洒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比上一次见到还要干净。
还是那栋楼,只有一栋楼。十人朝门走去。
门上挂着一个粉红色的牌子。
形状别致,让人想起玉骨泥金扇。
孙泥克心中再一紧,这用心,八成还是慕容荣。
他特意用玉骨泥金扇的形状,想必是舒婵喜欢的或是他认为是舒婵喜欢的,就比如说那粉红色。其实舒婵并不喜欢粉红色。
到底玉骨泥金扇和舒婵有什么关系?
孙泥克告诉自己要镇定,但直觉总是将他的心搅得乱七八糟,他的思维从未如此灵敏敏感和孜孜不倦。
那块牌子触手可及,但是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舒婵,仿佛人人都已认定那牌子是属于她的。
孙泥克伸手过去,舒婵抓住了他的衣袖,另一只手伸过去,反转牌子。
“折子戏”。
端端正正的字体,是上次请柬上的字体,也是今早收到的信上面的字体。
“哇哦,手工党啊!”元筱勤凑过去。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孙泥克,从请柬到信到这块牌子,全是手工制作,慕容荣丝毫不怕暴露自己。
如此猖狂!
“听过那首歌吗?”杨亦晨笑嘻嘻的,却不是平日那种甜蜜蜜的,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杨亦晨吐字很慢,话说完目光刚好扫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脸。
他的神情,让人觉得周遭变得灵异起来,仿佛这不是杨亦晨的脸。
哈哈哈哈——
正当大家都凝神屏息的时候,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恨不能都上去给他一巴掌,还以为他提前又知道了些什么诡异毛骨悚然的事呢。
“嗨,你们都是以这种方式了解折子戏的吗?”鄢蛰对这群胡闹的年轻人简直无语,他摇了摇头就要去开门。
舒婵朝孙泥克看去,两人的眼神交汇后并没有立即移开,舒婵在征求,孙泥克还在斟酌。
到目前为止,二人还没有将今早收到信的事情告知他人。
等等,各位!”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鄢蛰已经推上门的手硬生生把力道憋在了手心里。
这当口孙泥克叫停,大伙儿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孙泥克转身望向舒婵,舒婵一抬手将手里早已准备好了的粉色信封递了过去。
鄢蛰打开信封、展开信纸,只见粉色的信纸上赫然写着“好好看戏”四个字,此外再无其它。
他眉头兀地皱拢来,把信纸翻个转,见背后什么也没有,又把信纸正页扫了一遍,一头雾水把信传给了旁边的尤洋洋。
“据陈芸黄讲这信是慕容荣送来的,给舒婵。”听孙泥克这样说,大家都朝舒婵看去。
“我也没懂让我看什么。”舒婵语气无奈且一语双关。
“也或许不是让你一个人看呢?”田柒合还真不客气,这么说着人已经凑到了刘矣辛那边,人未到目光已经先落定了。
“你担心的是什么?”鄢蛰站在台阶上朝孙泥克问道,秋日的阳光越过围墙,使得鄢蛰的身影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孙泥克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懂,自从这个慕容荣出现,我觉得我们的处境就变得更加被动。”
“其实哪怕这里就杵个杆儿,写着‘此处有诈!’我们还是会去,因为事关曩拓。”刘矣辛在旁说道。
她说的不假,在这里的十人不见得每个都主动,但任谁都想赶快结束“寻找曩拓”这件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
“这样吧”,鄢蛰扫了一圈所有人,抬眼望着大门的方向,“按照我们上次在风宿的经验,以及小孙、舒舒他们在陈家沟镇上遇见的事情,我们现在恐怕已经身在所谓的造景中,要返回怕是不易,如果不愿意继续的,就在原地等我们出来一起回去。你觉得呢,刘校长?”
刘矣辛想了想,朝向自己的人,“就按鄢老板说的吧,不强求。”
其实不论鄢蛰还是刘矣辛都没预设表态环节,但二人说完,王柏塬抱着手走上了台阶,面朝那楼的门,准备开门后就进去。
“去不去?去不去?”见王柏塬行动了,元筱勤朝丁蚁嘀咕道。
丁蚁斜睨过去,只见孙泥克脚上一直在脚尖脚后跟对对碰,环抱在胸前的手肘却故意身体每随着脚扭动一下都要碰一下舒婵也环抱着的手肘,“去不去?去不去?”孙泥克上下嘴皮子吧嗒着,也在问。
“我得当面去告诉那小子,老娘不喜欢粉色,再自以为是,必将粉色打成他的阴影!”舒婵竖起一只手掩住失控的哈欠。
“那我得去看好戏!”孙泥克不愿意解开环抱的手,棱起两个脚底板鼓掌。
丁蚁竖着耳朵“偷听”完,默默举起了手,元筱勤见状,赶紧举手。
唉——
杨亦晨左看看右看看,使劲叹了一大口,“你俩一对,你俩一对”,杨亦晨用下巴点着鄢蛰和尤洋洋、刘矣辛和田柒合,“都是山无棱才敢与君绝的,剩我一人,坏蛋来了被收拾起来更容易,我还是跟你们去吧!”说着,直接往台阶上走去。
门没上锁,或者说只差打开大门等他们进去了。
或是请君入瓮。
鄢蛰懂,刘矣辛懂,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但谁人不知曩拓不好找,有能拼一拼的线索就已经算是幸运。
“和我们上次见不一样噢!”元筱勤像个傻大姐,没觉得多害怕,反而有些激动。或许她真觉得人家是请他们来看戏的。
而鄢蛰推开门后,屋内的情形也确如戏院般布置,唯一不同的是一楼没有看台,全为圆形戏台,而仰目环顾,二楼好像有包间雅座。
空荡荡的一楼,一眼可以看个遍。
见进门后的左右两边都有楼梯,人也只有他们这十人,虽无说明或提示,但很明显,看戏得去二楼。
大家朝楼梯走去。
走在后面的元筱勤一看所有人都挤在右边的楼梯,而左边却空落落无人光顾,便朝乐滋滋朝左边奔去,舒婵一把抓住了她。
元筱勤眉头一拧,一个“不”字还没吐出来,丁蚁就冲她小声说道:“走哪边都一样,但大家得在一起!”
元筱勤稍稍仰头朝自己另一侧的舒婵望去,只见她目视前方,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估计压根就没想跟自己解释。
奇奇怪怪的楼梯设计。
宽宽敞敞够两人并肩走的楼梯间,上到最上面的楼梯口,有一道漂亮的水晶珠帘做隔断,晃晃悠悠间偶有光落在水晶上,blingbling发出耀眼的光芒。
鄢蛰和尤洋洋走在最前面,他后面是刘矣辛和田柒合,然后是王柏塬,接着是丁蚁和元筱勤,杨亦晨,孙泥克和舒婵。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在楼梯口挂珠帘的,不免谁到那里都会捧起那些水晶好好研究一翻。
“奇怪!”舒婵抓起一串干净透亮的水晶,“在楼梯口挂这玩意儿并不见得有多好看,还碍手碍脚的。”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看的,珠光宝气又不俗气!”孙泥克站到珠帘的另一边,隔着帘子跟舒婵说道。
“上楼问题不大,可要是下楼,着急忙慌的时候容易被这一根根的帘子绊住”,舒婵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间的半圆形窗户,“通过窗户透进来的光打在这些水晶上还晃眼,容易一脚踏空。”
舒婵像是很为这样的布置堪忧,脸上神色都变得深沉起来。
“别忘了这是在不知谁的造景里,估计不那么实用,个人喜好而已。上次在慕容荣那里我也见到类似的珠帘隔断,只不过没留意是什么材质。”眼见大家都已经进去半天了,孙泥克一边跟舒婵说一边将她拉了进来。
珠帘隔断后又往右折了一段,再直走差不多两米,是半开放的雅间,每两个雅间之间用屏风隔开,每个雅间里有两个沙发软座,中间设一简易玻璃桌子,桌上有茶有小食。
第一间里坐着鄢蛰和尤洋洋,空间不大,孙泥克进去感慨了一翻就跟舒婵一直往里走,每一间都有人了,除了杨亦晨和王柏塬各自占了一个雅间外,其余都是两两一间。
十人六间,不多不少恰好把整个二楼填满。
谁也没挑,依次选择包间并进去入座,毕竟坐下来就是想看看这里的人想搞什么花样,好见招拆招。
几乎所有人的雅间孙泥克都去看过,所以他和舒婵屁股还没坐稳,面向戏台的那一面突然哗啦落下了蓝色的帷幕。
帷幕很长,一直拖到一楼的地板上,孙泥克趴过去双手挠了半天,还是没法看清楚戏台子中央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刚和隔壁也扒拉着帷幕企图看看戏台子的杨亦晨对上眼,帷幕里头乍地就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乐器拉弹敲击声,吓得孙泥克一个激灵。
他维持原姿势眼睛却望向舒婵,两人大眼对大眼,同款等听下文的表情。
隔壁的杨亦晨还在拼命找帷幕与帷幕之间的衔接处,想着或许可以找个缝隙拉开来看看戏台上吹拉弹唱的是些什么人。
找了半天都是徒劳,他渐渐怀疑这帷幕是一整张,嘴里嘟嘟囔囔一个人埋怨着,才刚收手,帷幕那头忽起一个女声。
说不清是凄厉还是愤慨,杨亦晨顿觉全身神经被冰封住。
听不清唱的是“咿”还是“呀”,仿佛凄凉呐喊的开口一声,只闻调子承转,半晌才听得第二个字,却也是听不懂唱的什么,只觉如泣如诉,凄凉绝美,让人心痛怜惜之余,还有愤慨悲凉。
杨亦晨听半晌,一个字都没有听出来,倒唱得心中颠簸气短,仔细一咂一品,觉得是强用理智了,这分明就是一段阴恻恻的鬼泣,不免脑中嗡的一声,各路神经纤维早已瑟瑟发颤。
“怨气腾腾三千丈,屈死的冤魂怒满腔。可怜我青春把命丧,咬牙切齿恨平章。”
舒婵也听得头皮发麻,哭腔中的怨恨悲愤,仿佛把这狭小空间里的光和热统统带走了,阴和阳,阳化阴,周遭的一切正在沉沦。
孙泥克念的这几句词把舒婵拉回了现实,尽管她很难做到不被这样的气氛影响,但也正是这样的气氛让她不得不去思考。
“秦腔《鬼怨·杀生》”,见舒婵似乎对自己说的有些感兴趣,孙泥克又补充道。
“你听得懂?”
“不不不”,孙泥克连忙摆手,“我爹爱听,他听的时候经常吓得我妈不敢一个人去别的房间。被听多了,自然知道几个字。”
“噢”,舒婵虽没听过,但听他说出名字,才发觉以前听人说过这里面所讲的故事,暗自沉思道:这是慕容荣让来看的戏?也不合啊,这分明是听,看嘛就是要用眼睛的!而且这内容……
孙泥克扶在这边的栏杆上见杨亦晨一脸没听懂还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且帷幕那边还唱着,他瞧了一眼一脸沉思的舒婵,决心去杨亦晨那边看一看。
巧了,他刚走进去,像变戏法一般,帷幕刷地上升,戏台子跃然于眼前。
孙泥克几乎是和杨亦晨一起趴到观戏的栏杆上,只见原先在一楼的戏台子,现在却是就在栏杆外。
可是他们不能也无法跨过栏杆去到戏台上,无论此刻他们多激动。
因为他们身处之处与戏台的关系仿佛就隔着两高楼各自的落地窗。
戏台上的一切疯狂到令人窒息,那分明是鄢蛰酒馆的阳台!
从孙泥克和杨亦晨的角度往那里看,就好比现实中鄢蛰酒馆对面的高楼穿过街到了鄢蛰酒馆的面前,同一层楼的落地窗面对面凝视。
窗与窗凝视,窗内与窗内凝视。孙泥克和杨亦晨凝视的正是程度。
这不令人窒息?
程度都已经死了多久?
可是他分明隔着落地窗里的一层薄薄的纱窗向外面寻找着。
找什么呢?
孙泥克和杨亦晨不禁朝对方朝自己身边查看了又查看。
“老王?”
孙泥克听得杨亦晨这么一说,脑中嗡地闪过照片中手持弹弓的王柏塬。
孙泥克猛然抬头朝对面望去,只见一道白光一闪,孙泥克不自觉的侧头眯眼,但目光还是捕捉到了那让人万万想不到的一幕。
程度忽然穿过纱窗,毅然推窗,一道玻璃反光起,同时一颗金色子弹朝他的方向穿梭而来,程度敏捷,本能转头避让,好巧不巧,他甩过去的头直接撞上墙上那截裸露的钢筋……
程度惊愕的双眼直愣愣瞪着孙泥克和杨亦晨,血从他的太阳穴汩汩流出,他稚嫩的脸庞近在咫尺,孙泥克却伸不过手去捧住他,让他别倒下!
孙泥克听到自己一个空洞的声音困在了喉咙里打转,他无意识地把嘴张得很大,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叫120?叫救命?叫程度?
另一道刺眼的白光一闪,孙泥克鼓着的眼睛没有回避,两行裹着无声嘶喊的泪滚到脸颊上。
为什么?
愤怒的、悲痛的、无助的、失控的……第一时间里孙泥克全身都在悲鸣着这三个字怒向那道白光后关窗离开的王柏塬。
是他,孙泥克亲眼看到是他,是他在程度推窗的刹那拉动了弹弓,发出了那枚金色子弹,程度本能闪避,但却因离墙太近,直接撞上了那截墙上的钢筋。
故意!
故意!
孙泥克眼中瞪这两个字瞪到双眼血红。
舒婵——
孙泥克蓦地想起舒婵,刚扭头要走,却发现透过程度倒下的那面落地窗看过去,那是另一道落地窗,和自己这边的一般无二,舒婵和王柏塬站在那里。
不行,这个杀人凶手!
得去通知舒婵!
孙泥克慌慌张张朝隔壁走去,一旁曾亲眼目睹程度死去的杨亦晨此刻也沉浸在王柏塬制造意外杀死程度的事实中,此刻见孙泥克出去,抬眼望见对面的王柏塬和舒婵,也赶紧追了出去。
此时的隔壁雅间哪还有舒婵的身影。不仅雅间里没有舒婵,从雅间看出去也不再是那扇鄢蛰酒馆的落地窗,取而代之的是陈家村那个肚皮上有疤痕的老头家。
孙泥克和杨亦晨记得几个月以前就是以这个角度看到屋里老头的尸体,以及他肚皮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竖疤。
孙泥克三两步退回刚刚杨亦晨的那个雅间,雅间空无一人,从那里看出去的戏台和隔壁那间别无二致,就连角度也是一模一样。
孙泥克不知道这个戏台是如何做到无论在哪一间所看到的东西都一模一样,但他知道这就是慕容荣说的“看戏”。
他逼迫自己坐到软椅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茶有些微凉,顺着喉咙一路下肚,也使得他逐渐从程度被杀的愤恨、舒婵与王柏塬在一起的慌张中冷静下来。
用这种方式,有人想让他们看到所谓的真相,无论目的如何,可这不就是他、舒婵和李夕桢心甘情愿与这静好岁月背道而驰,卷入这一桩桩荒唐事当中来的原因吗?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无论他们有没有弄虚作假、歪曲事实,先看完再说也未为不可。
“气血不再翻涌啦?”
此时才听杨亦晨一副明白人的口吻说道。
孙泥克欲一口饮尽杯中那难喝的茶,才发觉桌上还有一只空杯子,这么说来这一杯茶是杨亦晨的咯?
“只喝过一口!”见孙泥克扬眼看着自己,杨亦晨说道。
“有病吗?”孙泥克喉咙发痒,想要吐出来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痔疮算吗?”杨亦晨蹲在对面椅子上凑近了问。
“龌龊!”
“龌龊你大爷!”杨亦晨轻轻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下,蹲姿改为了坐姿,“我还没嫌弃你呢,虽说我也不再喝这茶了,但好歹是我用过的,怎么可以再被另一个臭男人用?”
听这话,孙泥克突然嘴角上扬。杨亦晨见他如此克制,再把自己的话品一品,恍然大悟,再要说话,只见孙泥克的目光已死盯上那戏台。
戏台上老陈头家里黑暗处突然先出来两个人,那两人中女的那个正是权嵘,杨亦晨满脸惊愕,看向孙泥克时,孙泥克的目光却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权嵘旁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看就是社会上的老油子,不像什么好人,看孙泥克的样子似乎认识。
“认识?”杨亦晨盯紧了戏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