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冷雾(1 / 2)
大概是因为那层冷雾的关系,我们一开始以为外面的空间会很大,因为能见度极其低,看不到光线的尽头,所以有这样的错觉。我和王四川哆哆嗦嗦的沿着我来时候的铁丝板田垄又走回去了一段,就已经看不到2号铁舱的舱门了。
王四川第一次出来,注意力都给外面混凝土池里冰冻住的黑色影子吸引了,他不时候停下来,想用手电照出厚冰下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但是这里冰的通透性实在不好,加上冷雾的散发,要想在冰上看清楚冰下的东西确实是不可能的。
我一边一边看,这一次比来的时候看的更加的仔细,心里也疑惑这个地方是日本人用来干什么的,这么冷的话,显然已经低于地下水的温度,这里肯定有制冷用的压缩机,当时还没有冰箱的概念,冷冻压缩机都是大型用于冷库的,而这里,很像一个水产用的冷库。
我们走到一个地方时,王四川提议我们走上边上混凝土池和混凝土池中间的“纵向”田垄,这些长条的混凝土突起一直通向雾气的深处,走在上面虽然比较难保持平衡,但是比踩着冰走要现实。
我同意,一起走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好像走钢丝一样一点一点的向雾气的深处走去。
离开那条铁丝板的正规田垄,让我多少有点心虚,因为这个东西就好比一条生命线,离开了这条线,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那是很漫长的一段行进,大体是因为实在太冷了,或者是走的太小心,我们其实走的相当的慢,所以实际走了多少时间我们也没有把握,只觉得是路走了很长,期间因为太过寒冷,而且四周全是雾气,也没有什么可以讨论,也就一直没有和王四川说话,到了后来神志都有点恍惚。
最后,王四川先停了下来,他其实走在我的后面,他叫住了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前方的雾气中,出现了一排排很大的大概半人高的影子。我们加快了脚步靠近,很快就发现,这个空间的边缘到了,那些影子是靠墙安置的不知名机器,上面全是冻霜。很多很多的管子从这些机器里衍生出来,插入到混凝土水池的冰里。
这些机器的上方,都有很多的标识牌子,王四川把几块上的冻霜敲掉,发现都是编号,机器上是“冷03a”之类的字样,一直排列着,管子上则是复杂的多的编号,似乎是标识这些管子是负责那一个混凝土池的制冷的。
我猜测这些就是制冷用的压缩机,我们顺着边走,感觉到这里冷的离谱,很快牙齿开始打战。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个开在混凝土上的大型门洞,用的扭矩门闩,有一道厚实的铁门半掩着,门上全是白霜,王四川踢了几脚,这门纹丝不动,厚度惊人,我看着这道门感觉到很眼熟,不过一时间没想起在哪里看到过,等王四川掰掉门上的几块霜,露出了门上的字的时候,我才醒悟过来。
那门上写着很大的:53,谋略
和我们在暗河的第一段从石头下挖出的那到大铁门一样几乎一模一样,当时有人说里面是引爆炸药的地方。
我心里说难道这后面也是引爆炸药的地方?但也觉得不是很可能了。
门刚好了开了能容纳一人进入的缝隙,整扇门其实已经和边上的混凝土冻成了一个整体,轮轴处的霜冻硬的惊人,想要再开一点根本不可能。
我深吸了口气,和王四川鱼贯而入,里面的温度比高一点,所以雾气特别的浓,不过往里走了几步就好多了,我们定睛观瞧,门后是一个铁皮的走道,很高,横宽都和门齐平,有五米左右,似乎是用来运送大型东西的通道。我们往里再走,铁锈的味道越来越浓,并且脚下感觉不太稳。
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前方一片漆黑,连手电都照不到尽头,这让人有点恐慌,就在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深入时,王四川又发现了东西,他拍了我一声,指了指墙上,我转头一照,照到边上的翻着无数铁锈鳞的铁皮上给人用手擦过了,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印迹,铁锈片落了一地,而我们在地上也看到了清晰的脚印,而且有两对。
这些痕迹相当的新,我顿时兴奋起来,看样子,似乎是找到袁喜乐的线索了。
跟着这些痕迹,我们加快了脚步,一直往通道的深处跑去,同时手电不停的扫射四周,唯恐错过什么,大概跑了半只烟的功夫,我们终于从出口出来,来到一处平台上。
平台的上下方豁然开朗,上方相当的高,出现了钢结构的横梁。往下面照的时候,另人吃惊的场景出来了,只见下面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吊装车间,两根巨大的铁轨卡在车间的地板上,犹如两道巨大的伤疤,特别的显眼。
由平台边上的铁丝梯,可以下到下方的吊装车间,下到下面之后,更加感觉到这个车间的巨大,到处都堆着器械,老旧的积满灰尘的篷布盖这一堆又一堆的东西,头顶上吊着起重用的钩子,二十多年时间的荒废在这里倒不是很显眼,至少没有严重的铁锈味。
后来我们才发现,在车间墙壁的踢脚线位置上,也有相同的换气装置,显然其中的一些二十年来还在运行,使得这里常年保持着干燥和洁净的空气。
我们打着手电,有点不知所措的在里面搜索,日本人在东北留下的建筑,少有保存的如此完好的,大部分都在离开前焚毁了,这里的情况实在有点奇怪,难道日本人当时离开的过于急促?
不久我便在一段墙壁上,看到了大量黏贴上的东西,乍一看很像大跃进时候的卫星招贴,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日文的计划表,以及一系列我看不懂的结构图,这些图纸上都有少许的霉斑,整个已经发黄酥软了,一碰就整片整片的往下掉。
我不敢多手,一直用手电照着,往前看去,偶而有几张战争的宣传画和黑白照片夹在这些里面。
我对王四川就说,这里肯定是小日本组装“深山”的地方,当年分解深山运下来,显然需要分解到最小的尺寸,重新组装的工作可能持续了好几个月,在这里,那些零件要重新保养,上油,然后组装成大型的组件,比如说发动机起落架等。
虽然不知道这些结构图是不是深山的,但是这里的大小和设施基本可以证实我的推断。
王四川说,那把这些东西运到上面去,肯定有一个巨大的升降机,我们得去找找,说不定那就是出路。
我们边走边看,到一处地方的时候,墙上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块挂在墙上的木板,上面贴满了黑白照片,大大小小的,有合照,和单人照,都是电视上的那种小日本的军装,都带着可耻的笑容,这些可能是他们在这里过什么节的时候拍摄的东西,我不知道这块木板对于他们是什么意思,只是其中的一张,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张照片上,我看到了十几个中国的劳工,骨瘦如柴,他们正拖着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从水里拖出来,还有一半在水里,黑黑的好像一团水母,一个日本兵在边上查看,因为照片太模糊了,我实在无法看清楚这些人在看什么。
我刚想叫王四川过来一起看,却发现他也在叫我,他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正在把一块篷布掀开,表情非常的不妥当。
我忙走了过去,他正好把那篷布扯开了一般,我看到篷布的下面,有一只惨白的人手。
篷布扯开之后,我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篷布内是分段的钢筋和水泥锭,一具穿着工程兵军装的尸体,夹在两对钢筋的中间,我们将他搬出来的时候,发现尸体已经完全僵化了,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温度,整个人硬的犹如石头。肯定死了有段时间了。
翻过来看,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呈现惊恐的表情,眼睛瞪的几乎要鼓出眼眶,这又是一张年轻的脸。我认不出他是不是和我们同期进来的四只队伍中的人,不过看尸体的情况来看,最大的可能还是袁喜乐的队伍,这样算我们发现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人了,两个死了,一个疯了,那其他的人,又在哪里呢?
不管怎么说,又牺牲了一个,我当时里十分的不舒服,主要是因为这个战士太年轻了,我总认为让这些还没有真正开始享受生命的孩子冒险,非常的不公平。
王四川并不多愁善感,他们蒙古族对于生命的流逝相当看的开,表面上他总是说自己是唯物论者,其实我认定他心里还是个纯种的蒙古人,他总认为死亡是受了长生天的召唤,回到苍狼和白鹿的草原上去了。
这样的超脱并不是不好,不过我后来和他讨论的时候,总是和他说,一个人对于死亡越超脱,也意味着他对于敌人更无情,你们的成吉思汗对敌人毫不手软,也许在心里,他只是认为自己把这些弱者送回到天上去了,但是王四川当即反驳我说,秦始皇对于死亡并不超脱,如此怕死的人照样杀人如麻,你的论点更本就不成立,与其如此,不如超脱一点的好。
尸体上凝结着大量的血,几乎半个身体全是,王四川感觉有点不正常,我们解开了尸体硬邦邦的衣服,才发现,他的背上有两个大拇指粗的血洞,皮的翻了起来,作为军人,这种伤口太熟悉了,这是枪伤。
他竟然是给人用枪打死的。
王四川的黑脸也白了,这太不正常了,如果说是任何的意外死亡,我们都可以认为是正常的,毕竟洞穴勘探,以及这里这么复杂的环境,意外死亡是难免的,特别是这些没有经验的新兵,这勘探不同于打仗,有经验和没经验,有时候就是一个生一个死的区别。
但是,如果他是被人用枪谋杀的,这性质就完全不同,有弹孔就有开枪者,也就有开枪的理由,但是在这里?谁会开枪杀自己的战友?
日本人?实在是不太可能,但是又不能完全排除,因为那个时候,离他们撤离只有二十年,如果说当年新的关东军补充进来的学生兵只有十几岁,那现在也只有三十多,不过这里是在不像是可以生活人的地方,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一点生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