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彻骨之恶（1 / 2）
“孩子们！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听到了吗？！奥薇娅！你要保护好你的弟弟和妹妹！”
望着藏在地下室里的三个孩子，莉莉娅面带焦急地说道，然后抬起右臂指向地下室角落里的一扇在杂物堆后面的不起眼的小门。
“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我和你爸爸没有过来找你们，你们就打开那道门，顺着后面的通道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我知道了，妈妈！”
留着一头盘起来的金色长发的奥薇娅仰头对站在台阶上的莉莉娅说道。
她的左右手臂分别搂着自己十三岁的弟弟斯提姆和九岁的妹妹瓦什卡。
瓦什卡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约摸有三十厘米高的，用棉布制作的粉色的公主布偶。
“不！妈妈！我要和你还有爸爸在一起！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要和你们一起面对！”
小斯提姆挣脱了姐姐奥薇娅的怀抱，几步跃上地下室的台阶就冲着母亲跑去。
“听话！斯提姆！快下去回到你姐姐和妹妹那里！”
莉莉娅看到儿子朝自己跑了过来，便扯着嗓子冲对方吼道，同时脸上露出了非常生气的表情。
小斯提姆怔住了，停在台阶的中段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母亲莉莉娅。
在他以前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很温和慈祥，从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我知道，斯提姆，你总说你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所以你应该变得更加懂事才对。”
莉莉娅看着停在台阶上，脸上有几分不解和委屈的小斯提姆说道，声调也恢复到了平时说话的样子。
“爸爸和妈妈最大的希望就是可以看到你还有你的两个姐妹平安地长大，知道吗？乖！听妈妈的话！赶快下去，不然妈妈就不喜欢你了！我们家的斯提姆是最听妈妈话的孩子了！不是吗？”
小斯提姆听着母亲的话，抿着嘴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一缕缕的白色蒸汽从他的拳头指缝间缓缓飘了出来。
“你先下来吧，斯提姆。爸爸妈妈他们一会儿肯定就会来找我们的，他们从没有骗过我们。”
奥薇娅来到小斯提姆身后，紧紧地握住了弟弟变得异常温热的左手，将后者重新拉回到自己身边。
小斯提姆没再坚持，而是跟着姐姐又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但一直在扭着头看着母亲。
“咔哒！”
莉莉娅看到孩子们又都回到了地下室里，便转身出了地下室门口，将门牢牢锁住。
此时在他们家庄园别墅门外的院子里，舒尔茨正在和眼前一个穿着一身深蓝色戎装，腰里挎着一把有着黄金剑鞘的短剑，身材肥胖的人交涉着什么。
那人身边还跟着五六十个穿着黑色麻布罩衣，面色凶狠的大汉，他们已经将别墅大门包围了起来。
庄园的铁栅栏门外还站着许多穿着杂七杂八服装的男女老少在看热闹，看样子是住在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舒尔茨，你听着，加尔什科夫伯爵能看上你家大女儿，你应该为此感到无比荣幸！”
深蓝军装男对眼前的舒尔茨轻蔑地说道。
“你总是三番五次地拒绝，难道非要和伯爵大人，和我们诺瓦克家族过不去吗？”
“我并没有和伯爵大人过不去，拉赫金少尉。我只是不想将我的女儿嫁给他而已，我女儿她也不同意把自己嫁给他。”
舒尔茨义正言辞地对着眼前的军装男说道。
对方口中提到的加尔什科夫伯爵，是住在舒尔茨家附近镇子上的一位已经年过九旬的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所在的诺瓦克家族在当地的势力非常庞大，而且和沙俄帝国的皇室也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按照常理来说，能和诺瓦克家族搭上关系，甚至是结成姻亲，是许多当地的地主乡绅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那就意味着将有用不完的财富拱门而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再说舒尔茨，他原本出身于骁勇善战的第聂伯河哥萨克，政治地位并不高。不过他后来弃武从商，离开了大草原进入繁华的城镇中打拼。
在他在城里艰难创业的过程中，偶然结识了城市平民女孩儿莉莉娅，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在经过一番接触之后，二人很快便坠入爱河，情定终身。
在收获爱情之后，舒尔茨在事业上也是蒸蒸日上，很快便挣下了一笔可观的家业。而后他又走上从政之路，想在仕途上施展一下自己的远大理想和抱负。
当他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成功成为一名八品议事官时，他的女儿奥薇娅已经五岁，莉莉娅又怀上了他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斯提姆。
然而，由于他的某些施政政策得罪了一些城市里的豪强权贵，因而受到了后者们特别大的排挤和打压，让他在仕途上受到了重创，又被削成了一介平民。
不过舒尔茨并没有失去信心和上进心。当他摩拳擦掌准备好再次奋进的时候，他和妻子竟意外地发现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身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古怪现象。
婴儿斯提姆对于周身环境冷热的反应超乎常人，他不怕冷，更不怕热。不会被开水烫伤，在严寒的冰天雪地中也可以如平常一样玩耍自如，不会出现丝毫的冻伤。
而且，他的身上偶尔还会凭空冒出滚烫的白色水蒸汽，把他所在的房间瞬间变成桑拿房。并且还可以在有意无意间控制这些水蒸气的温度还有流动方向。
这不禁让舒尔茨夫妇俩大惊失色，以为斯提姆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后来他们才意识到斯提姆他就是拥有可以凭空制造和控制高温水蒸汽的能力，换言之，这就是一种神奇的魔法或者巫术，而且是与生俱来的，莫名降临到了他们儿子身上。
但在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的东欧，人们普遍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如果让周围的人知道自己家里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具备特殊能力的人，那无疑会被视为异端邪祟，是会带来无尽灾厄的巫师、怪物和恶魔。
对此人们会用尽各种方法毫不留情地对出现在他们身边的这种“恶魔”加以消灭，并且迁怒于“恶魔”的亲人。凡是与“恶魔”有联系的人都会被当做“恶魔的仆从和使者”，从而遭到无理审判，并在酷刑之下受尽折磨而死。
为了不让别人，特别是和自己结过怨的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孩子，也为了保护这个家庭周全，舒尔茨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举家搬迁到远离城市的乡下，并运用他早先做买卖攒下的一部分财富买下了一处面积不大的庄园别墅做为自己的新家。
而他自己则在附近镇子上做起了小买卖，虽不及之前在城里经商时挣得多，但一家人过得也还算富足。
斯提姆四岁之时，夫妇俩的第三个孩子，小女儿瓦什卡顺利降生，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瓦什卡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不再像他们的二儿子那样再拥有特殊的魔力。
在一家人的努力隐瞒，再加上懂事的斯提姆小心翼翼地隐藏之下，后者拥有蒸汽魔法力量的秘密从未暴露于外界。因此这一家子的乡下生活也平安地度过了十几年。
然而平静就在舒尔茨的大女儿奥薇娅十六岁之时被打破。
在一次奥薇娅带着瓦什卡去镇上游玩的时候，在诺瓦克家族中鳏居多年的老头子加尔什科夫伯爵一眼就看中了年轻貌美的奥薇娅。于是他通过家族势力稍加调查后就找上了舒尔茨，并屡次派人要求舒尔茨将其女奥薇娅嫁给他。
虽然知道诺瓦克家族势力庞大，但舒尔茨说什么也绝不会同意将自己才十六岁的女儿嫁给一个已经九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对此莉莉娅也是和丈夫持相同的态度，奥薇娅在知道后则更不同意让那个老头子伯爵那样糟蹋自己，从而毁掉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
面对加尔什科夫伯爵两年以来所采取的各种恩威并施的手段和纠缠，舒尔茨一家总是巧妙地针锋相对，并不厌其烦地加以拒绝。终于让前者慢慢失去了耐心。
“你难道还要伯爵大人亲自过来求你么？舒尔茨？”
拉赫金的话语里带上了些怒意。
“只要你同意让你的女儿嫁过去，诺瓦克家族会给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官职、荣誉！甚至可以保举你去莫斯科，去皇室，去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身边工作！这可是其他人即使磕烂几个脑袋也求不来的荣耀，不比你过去当的那个小小的八品议事官要强太多？！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的。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拒绝如此优渥的回报！”
“拉赫金少尉！我的女儿她可不是一件可以用于交易的商品！我绝不会以牺牲我女儿一生的幸福为代价换取我想要的生活的！”
舒尔茨提高声调说道。
“如果你们再逼迫我们，我们一家人只能选择离开这里！”
“好吧！好吧！舒尔茨，看来我之前所有苦口婆心的良言是劝不动你这个老顽固了。”
拉赫金冷笑道。
“实话对你说，舒尔茨！今天我来你家之前，伯爵大人给我下了死命令，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都必须要把奥薇娅带到他那里。你既然不听我的好言相劝，那我只能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提前向你表示遗憾了！在你的大女儿到达加尔什科夫伯爵的宅邸之前，你们一家人哪儿也去不了！”
说到这里，拉赫金面色一沉，随即冲他的手下们喊道：
“你们进去一些人仔细搜！把那个姑娘给我找出来！”
“遵命！”
一群大汉在听到上司的命令后便先后闯进了舒尔茨的家。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群强盗！”
舒尔茨一边大喊！一边想要阻止那群罩衣大汉，但立即就被拉赫金身边的四个手下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孩子们！快跑啊！”
一直躲在客厅的窗户边看着外面情况的莉莉娅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即将闯入别墅时，嘴里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同时向走廊尽头拐角处，也就是地下室门口所在的地方大步跑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抵在门口，为自己的孩子们顺着地下室里的那条密道逃走多争取哪怕几秒钟的时间。
“哐当！”
别墅大门被野蛮地撞开，那群大汉闯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朝着客厅其中一条走廊奔跑过去的莉莉娅，随即都先后追了过去。
“妈妈！爸爸！你们怎么了啊？！”
地下室里的三个孩子明显听到房子里传来的母亲叫喊的声音和变得嘈杂的动静，于是便都跑到锁住的门后面失声叫喊道。同时不停地晃动起地下室入口的门。
“快跑啊！快……”
“噔！咯咚！哗啦！”
莉莉娅快要跑到地下室门口时被身后一个追上来的罩衣大汉一脚踹在了后腰上，前者随即向右前方扑倒过去，脑袋重重磕在了放置在走廊边一把凳子上的一个花瓶。
凳子翻倒在地，花瓶被摔碎，莉莉娅白金色的发梢间也流出了几道刺眼的鲜红，整个人趴倒在走廊边，无力地看着眼前这群强盗跑到地下室门边将门破坏，然后从里面野蛮地抓出了她的三个孩子。
随后，奥薇娅、斯提姆、瓦什卡，还有受伤的莉莉娅都被这些人押到了别墅大门口的院子里。
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的奥薇娅被两个大汉控制着，先是关切地看向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妹妹，而后便愤然望向拉赫金那帮人。
斯提姆双脚离地，被一个壮汉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单手揪着衣服的后脖领子提着，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瓦什卡则被人用双手用力地掐着双肩，正非常害怕地大声嚎哭。
莉莉娅被两个人夹在中间架着胳膊，脑袋上的伤还在流着血。看上去非常虚弱。
而舒尔茨还被人按在地上趴着，嘴里仍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啧啧啧！事情本不应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舒尔茨一家人，拉赫金轻轻摇摇头说道，
在院子铁栅栏外面围观的大群村民纷纷发出小声的议论，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拉赫金和他手下人的所作所为。毕竟，在他们住的这片地方，谁要是敢得罪手眼通天的诺瓦克家族，那他和他家人绝对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下场。
“放开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妹妹！你们这群大坏蛋！放开我们！”
小斯提姆依旧不停地在挣扎，同时朝着拉赫金和他的手下们大声嚷到。
“强盗！强盗！”
舒尔茨也在大喊着，紧贴地面的头颅艰难地扭转，望向在自家院子铁栅栏外围观的百余名村民。
“上帝啊！谁快来帮帮我们！”
舒尔茨一家平时与人为善，乐善好施。虽然他们家过得比较富足，还住着庄园别墅，但从没有为富不仁，为难在附近村子里住的贫穷者们，反倒不时地在后者们遇到困难时提供真诚且及时的帮助。
现在自己家里遭此劫难，舒尔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经常帮助过的人们身上，期望他们能伸出援手帮助一下自己，哪怕是站出来替自己说上几句话都可以，不要让这些强盗恶棍们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虽然，他也清楚，这很大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这群围观的村民中，也包括和奥薇娅之间已经互生情愫的一位年轻的乡村小伙。这个小伙在目睹了自己喜欢的人被这群恶徒抓住后，虽然心生愤怒，但却也一直没勇气站出来，只是暗自攥拳咬牙，报以目光上的不满。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亲人需要照顾，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危，势单力薄的他不能，也没有实力去挑战吃人不吐骨头的诺瓦克家族。
“哼哼！”
拉赫金不屑地瞥了在铁栅栏外面的村民们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用穿着皮靴子的右脚用力踩在了舒尔茨头上，弯下腰轻蔑地看着后者。
“在眼下这片土地上，诺瓦克家族就是上帝。我们这两年给过你无数次可以让你们家一步登天的机会，但你都拒绝了。”
舒尔茨的半个脑袋都被拉赫金的皮靴踩得陷进了院子的泥土里。
“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万般无奈地做出像今天这样我们也很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舒尔茨！哈哈！”
“哇啊啊！哇啊啊！”
瓦什卡仍旧放声大哭着，双臂把怀里的公主布偶抱得更紧了。
“好了！带着她！我们走！”
拉赫金站直身形看了奥薇娅一眼，带着手下人准备离开舒尔茨的庄园别墅。
“咔嗤！”
他们一群人还没走出院子，便听到他们当中传出一声轻响。随后只见奥薇娅的嘴里顿时喷涌出一大股鲜血，她原本美丽的面庞也因为钻心的剧痛而变得扭曲可怖。
“奥薇娅！！！”
“姐姐！！！”
“不！！！”
舒尔茨、莉莉娅还有斯提姆几乎同时发出了骇人的惊呼。
“什么？！”
拉赫金难以置信地看着转瞬之间就血染全身，整个人已经瘫软下去的奥薇娅。
他怎么也没想到，倔犟的奥薇娅竟然会咬舌自尽。
他当然想不到，这个姑娘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会勇敢地选择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与他们这样的恶势力做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