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第二十四枝红莲(四)(2 / 2)
这他娘的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出手真他娘的狠!刚才他们检查过了,明明疼得要死,身上愣是一点伤没见着!他奶奶的,真是邪门儿!
整个营帐对谢隐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前是恶意挑衅言语羞辱,如今是噤若寒蝉不敢妄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还算融洽,反倒是隔壁几个营帐的兵痞,见谢隐如此与众不同,忍不住就想搞他,来跟谢隐营帐的人商量时,结果这些人一个劲儿摇头,说别去招惹,那家伙邪门得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战场,上去就可能没命,谁还在意这个!
短短一个月内,谢隐少说揍了十几波人,平均每隔两三天就有人来找他麻烦,一开始只是个别人看不爽他,后来被揍过的人口耳相传,来的都是不信邪的。
一个半月后的深夜,已经没人再敢来挑衅谢隐,新来的小白脸有些古怪这件事已经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说句实话,他们看见胥丰田大将军,都没有看见小白脸这么害怕!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总觉得那个人一伸手就能把自己魂魄碾碎,只是他没有那样做而已。
谢隐没有从前的记忆,他只是本能地渴望修复自己破损的灵魂,每个前来招惹他的人,他都想要将他们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情感上如此,理性却占据了更大优势,因此即便揍人他也手下留情,疼得再厉害,养几日也就好了。
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声号角响起,这是紧急集合的标识,谢隐睁开眼,迅速从营帐钻了出去,其他睡得昏天暗地的兵士们也慌慌张张爬起来,黑暗中还穿错衣服鞋子的比比皆是。
蛮子夜袭军营!
胥丰田将边境军主要分为两大部分,来回轮流换班驻扎于城外戒备,这几日正好轮到谢隐所在的这一支。
号角突响,负责值夜的兵士在做什么?!
一出营帐,便是杀声震天,谢隐来不及多想,只听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伴随一阵狂笑,他反应极快,单手撑地低头,以腿重击马腹,马儿吃痛,马背上的蛮子本挥舞大刀意图将他斩首,谁知突如其来这么一出,大惊之下竟从马背上翻滚而下!
谢隐劈手夺了他的刀,下一秒便将刀刃架在了此人脖子上。
是个身材魁梧的虬髯蛮子,一双眼睛凶恶无比,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显然被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弱这么多的中原男人摁在身下动弹不得,对草原上的勇者而言,是非常耻辱的事。
只要轻轻一动,只要一点点力气,他就能收割这个人的生命,毫不费力的……
谢隐只犹豫了眨眼的时间。
鲜血溅到他眉眼俊美的面容上,将这个光风霁月般的人,沾染了几分地狱修罗的戾气。
从他心中百转千回,再到下定决心动手,不过片刻,这一幕恰好被出了营帐的兵痞们看到。
众人不由瑟瑟发抖,他们还能活得好好的,真是老天爷保佑了!
这一跪,惊呆了两人,夫妻俩面面相觑,连忙来扶,而跟在谢隐身后的陆妙盈,自然也被他们看在眼中。
乍一看觉得这姑娘面善,似曾相识,有那么一瞬间,侯夫人杂七杂八想了许多,心说难道是儿子看中了这位姑娘,因此不想要跟方家的婚事了?可两家婚事已经定下,怎能轻易说退?若被人得知,要说他们家风不正。
倒是侯爷盯着陆妙盈看了半晌,惊愕地又看向妻子:“夫人,这……”
陆妙盈心中亦是无比忐忑,她虽不怨天尤人,可得知自己并非养父母亲生时也着实伤心,怎能不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尤其是在养父为了还赌债将自己卖了之后,她又渴望寻到亲生父母,又怕寻到了得知他们是故意不要她,眼下竟痴痴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父亲,母亲,今日,儿有一事,须得向二位禀明。”
在淮南候夫妻震惊的目光与表情中,谢隐缓缓将自己与陆妙盈的身世道出来,原本他认为,像小侯爷这样的人,即便一生孤苦众叛亲离都是理所当然,偏偏淮南候夫妻疼他爱他,陆妙盈待他更是真心,倘若叫这些人知道他内里的卑劣不堪,对他们情感上将会造成巨大的伤害,那样的话,非但不能了结因果,反倒要增添业障,因此,谢隐略过了小侯爷的真实想法,只说自己与那背主的奴才赵吉虚以委蛇,想要从他身上得知幕后之人的线索,如今赵吉引诱他骗了陆妙盈的身子,再在大婚后纳陆妙盈为妾,他觉得再不说出实情,只怕酿成大祸,因此才和盘托出。
至于他与陆妙盈相识后才与方家定亲一事,谢隐对此诚恳认错,小侯爷自然是想两头讨好哪边都不落下,他却不会如此,只说自己思虑不周,优柔寡断,万分挣扎后才决定诚实相告。
想想也是,他做了十七年金贵小侯爷,一朝得知自己并非亲生,难免慌乱不安,害怕失去,除却富贵日子外,淮南候夫妻这样的父母世间罕见,谁会愿意离开他们呢?
谢隐一直跪在地上不起来,淮南候伸手来扶他:“好孩子,显儿,你能说出实情,不对我们隐瞒,便不负为父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导了。”
他知道自己儿子没什么才能,但有他在,保他一生荣华并不难,只要孩子品性好,做不出什么事业也无所谓,从前赵显虽在他们夫妻面前乖巧,但私底下什么德性,淮南候也略有察觉,他自认尽职尽责,孩子为何会长成那样?如今看来,只是少年顽劣,本性却不坏,如此他也欣慰。
侯夫人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看着陆妙盈眼熟——那不正是豆蔻时自己的翻版么!
不说长得一模一样,也有七八分相似,站在一起说是母女,决不会叫人怀疑。
夫妻俩都很是激动,尤其是谢隐说明了自己并非是与陆妙盈对调,而是不知自哪里抱来的孩子后,夫妻俩对他即便有嫌隙,也在这坦荡的态度下渐渐散开,毕竟是亲手养育大的孩子,又不曾有深仇大恨,更兼他这样磊落,因此淮南候道:“不必再查了,为父信你。”
侯夫人也点头:“侯爷说的也正是母亲想说的,妙盈既然是咱们家的姑娘,自然要认祖归宗,以后你们二人便做兄妹好好相处……”
言下之意,便是接纳陆妙盈,也不赶谢隐,从现实角度来讲,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既维持了颜面,又能一家团圆,赵家有了香火继承,两人之间也没有利益瓜葛,日后陆妙盈倘若嫁人,小侯爷作为兄长还能成为娘家依靠。
淮南候问陆妙盈:“妙盈,为父这样决策,你可有异议?倘若有直言无妨。”
陆妙盈心中有些失落,她弄不明白自己对小侯爷的心意,若说从前爱得死去活来,那是没有的,可眼下只要想到会跟这个人成为兄妹,她又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只是心里头下意识为谢隐好,点头道:“我都听侯爷跟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