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是非京都集 （四）（1 / 2）

像是起了风，我微眯眼睛，再一睁开，人已经是在香殿里。

白胡须的老头仙风道骨，坐在椅子上笑呵呵摆手道：“自从以后，神玉便是你的师妹。万事以和为贵。”

年幼的花子黎身边站着一个师兄弟，各个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花子黎对着师父恭敬行礼，随后一抬头笑起来：“叫师兄。”

段神玉不言不语，只是垂手站着，段神玉生『性』不爱说话，眨巴着眼睛看着一点都不讨喜，很长时间里花子黎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青巫山上除了一心修道的师父，还有二十多个与花子黎不相上下的小徒弟，在青巫山里，所有人俗世的身份一律不再被提起，老师父不说尘世的日月更迭，也不讲朝堂的风云变幻，只是笑眯眯讲琴棋书画和画皮一术。

段神玉在新来的几天里想尽了办法要出山回到段家，一天晚上走错了路，发觉的时候天『色』已晚，她找不到来的路，躲在小河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花子黎已背着她正朝回走。

她打个哈切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花子黎笑一声温和道：“醒了？”

“你叫什么？”段神玉轻声问。

“花子黎，开花的花，黎明的黎。”

经由那一夜段神玉不再想着出山，她的『性』格像是一下子变了，之前的别扭消失无踪，笑的时候活泼可爱，她经常黏着花子黎，山里哪颗梨树最先结果，山里的狐狸窝在哪儿，她一清二楚。

穿着白裙飘飘的院服，却行事一点儿不含蓄，师父年纪大了，也不大管他们，段神玉跟在花子黎身后，经常在他画画的时候捣『乱』，在该睡觉的时间敲隔开两人房间的墙壁缠着他讲故事，偶尔犯了错花子黎帮她顶罪被打一顿竹笋炒肉，她蹲在他床边噼里啪啦掉眼泪，随后硬气地去告诉师父真相再领一份轻一点的竹笋炒肉。

嬉嬉闹闹着，段神玉突然就长大了，她走路慢下来，青丝三千丈只簪一朵时令的山中花卉，常常一抬头看见花子黎便不再移开眼睛。

浅浅淡淡的喜欢，好像就这么发了芽。

十四岁时，段家来人接走了段神玉，走前的那一天，她连夜去敲花子黎的门，山里清幽，花子黎的屋子里无人，她失落的一转身，却看见一豆烛火，花子黎提一盏灯笼拎一只食盒朝着她走过来。

山中野味鲜美，最好做馄饨。

段神玉最爱抢着吃馄饨，她倚着门笑起来，等他走近了，她却突然掉了眼泪，磕磕巴巴道：“花子黎。”她不再喊他师兄。

花子黎有些吃惊，为她的眼泪，也为她的称呼。

“你觉得我难看吗？”不施粉黛地长大，她突然不够自信，磕磕巴巴问道。

“师妹是最好的。”花子黎轻声安抚她，掏出手帕擦她的眼泪。

“那你娶我好不好？”段神玉说完，突然噤了声，赶紧拎起裙子就朝外面跑，惶恐不堪，连她最爱的馄饨都忘了带。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停下脚步就听到有人追过来，一回头就见是花子黎，花子黎笑笑喘口气：“你跑什么？”

“我怕你……”

“等你回来，我娶你。”花子黎轻声道。

段神玉咧嘴笑起来，随后觉得不够端庄赶紧捂住嘴，想了想她微带忧伤地道：“我姓段，住轩国京都，段家最大的小姐，要是我不回来，你要来找我。”

段神玉没有看到花子黎暗下去的眼睛，她一路跑开，欢欢喜喜出了青巫山回了段家，她摇身一变又成了名门闺秀。

不时有人上门提亲，段神玉或是发脾气或是刻意整蛊对方，后来再没人上门时，段神玉沾沾自喜，某天她换了男装出门游玩却正碰到柳官高中打马游街，她在人群碰到了同样乔装的柳嫣，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两人撞在一起吵的引人围观，新科状元柳官下了马，一身大红衣衫隔开两人。

后来柳官成了段神玉回京都后最熟稔的人，她待在段家，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风光的世家段家，内核却是早已千疮百孔。

前国名号为戚，十多年前当今天子当年取而代之，段家当时也出了力，段家先祖一直为戚君臣服，后君臣之间关系日益紧张，君以蛊毒控制臣子，段家先祖顿生反心，扶持了当今天子，改国为轩。轩君许了段家丰厚的金银，段家先祖也立誓不再入朝为官，只求段家后人平安富足便可。

段神玉在在段家待的越久，越察觉到段家即将命不久矣，一是天子始终对段家存有戒心，二是段家后人多流氓鼠辈。隔三差五便需段家的几个叔公写信笺要府衙的官员卖面子放了羁押的不肖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