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克 制 自 己（1 / 1）
秦之凌负手而立，站在月色中，如天人一般静静看着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看什么。包围圈中的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与她纤瘦的身形相互衬托，再配上那张清冷的脸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屈服于任何人的骄傲，是很难让人不为之所动的，难道他那冷傲的二皇兄就是喜欢她这点吗？鲜红的血丝从她细白的脖颈上一点一点滑落，她竟显得毫不在意，搁在一般的女子身上，不早就吓晕过去了吗？也是，能舍掉自己的命救别人的人，倒也难怪！以前，他倒是小瞧她了。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拉到自己的阵营，岂不对他助益颇多，一举多得？
两刻之后，当高空绽放出一团蓝色的焰火，焰火像一把巨大的扇子，辐射当空，渐渐消失，欧阳玥才缓缓放下几近酸麻的手臂。秦之凌瞥了眼身旁的侍卫，侍卫会意，带上两人将欧阳玥的手脚迅速捆了起来。最后，秦之凌掐了她的脖子，强行给她喂了两粒药丸，才叫人给她脖子上了药，简单包扎了一下。欧阳玥知道自己已为他人刀俎上的鱼肉，也懒得挣扎，总归他是不会让自己再见到秦之炎之前死掉的。想起不久前自己还曾笑话莫老头儿被五花大绑的像个待宰的某物，此时再看看自己，欧阳玥觉得，这做人啊，真不能不厚道！在你幸灾乐祸别人的困窘时，指不定霉运已经降临到你身上了呢。
左拐右拐，最后被人粗鲁的一把推进了一间陌生的帐子，秦之凌站在帐门口，道：“安分一点！你身上中了软筋散，走不出去几步的。”“等等，我有话问你。”见他转身欲走，欧阳玥还是忍不住叫住他。帐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欧阳玥也不绕圈子，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这番话，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才忍了这许久，心中的疑虑、猜测，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像是一只只蛊虫，啃食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去年上原镇的匪贼与赫连夜在街市上滥杀无辜，致数十人伤亡，是不是你们暗中指使的？”欧阳玥话里带着凌厉，秦之凌愣了愣，略显惊讶，似乎从不曾想到她会如此问，他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屑与鄙夷，“你觉得一个京都的王爷、一个国相，会特意派别国的王子刺杀一群毫无相干的草民？是你太看得起你那些村邻？还是太小看了我北秦的皇室？”欧阳玥冷哼一声，难道她们这群无足轻重的草民就如此卑贱？连别人动一丝心思的价值都没有？对他这种态度，她不知该感到可悲还是可喜。
她话锋一转，气势有些逼人，“既然不是特意，那就是无意或间接？”秦之凌看向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那目光似是九天而下的强光，直射到每一处黑暗无处躲藏。他知道她母亲在那场劫杀中丧命，却不知她心中竟隐忍了如此强烈的感情。这感情中，可能参杂有恨，有隐忍，有猜测，有决心。见他沉默，欧阳玥继续道：“到了如今这等境地，你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了不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因为你做更多的好事更欣赏你，也不会因为你做更多的坏事更厌恶你！”秦之凌的心尖似被一把刀狠狠剐了一下，温润的脸上少见的冷了几分，他闭眼，深深呼吸，再睁开眼时，戾气已全消。不得不说，这人的确够克制够隐忍，否则也不可能与秦之炎争这么多年，如今还能作乱。
“我也是事后才知晓，舅父当时雇了两拨人前后俎杀他，那群山匪就是其中一拨。赫连夜身手不错，且他一直视秦之炎为眼中钉，再加上他亲自带的人马，胜算还是很大的！”那个“他”是谁，两人都心中有数，只是她未想他却如此稀松平常的提及赫连夜，这其中暗示了什么，已不言而喻。“计划在石峡将人干掉，石峡位置特殊，舅父本以为即便不杀死他，也能重伤他！只要他重伤，那他就必定先会去最近的上原镇医治！”欧阳玥冷冷一笑，“所以你们在上原镇就安排了那伙山匪？想借山匪的名义暗中除掉可能重伤的秦之炎？”秦之凌也苦笑一声，“重伤？呵，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却只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护卫！连秦平都毫发无损！我这位二皇兄真是无可睥睨的强大啊！”欧阳玥厉声质问：“既然没重伤他，为何还要滥杀无辜？那些人在你们眼里就是随口一个命令就要去死的蝼蚁吗！？”
秦之凌脸上挂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上原镇那场闹剧，本以为是根本用不上的。呵呵，你想啊，在秦之炎管辖的边境重地，却出现了被敌国王子滥杀无辜本国子民的丑事！且事后兵将反应慢，救援慢，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追到！如此恶劣的事件发生在一个掌军的太子身上，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御史们正个个伸长脖子要揪出他的尾巴呢。参他一个治军不利，还是参他一个巡防不当，再深入点，无治军之能，撤掉他北府军大将军的头衔都是轻的！”是啊，死了几十个平民根本在那些高官眼里，其实根本算不上多大的事，可如果这事搁在一个即将掌万民之福的额皇太子兼大将军的身上，那此事的严重性，可就随他们掌控了！每次掀起政治的大浪，其源头不都是些鸡毛蒜皮可大可小的事吗？可怜上原镇那些死难的平民，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眼中拉对手下马的一个道具！
见欧阳玥脸色阴贽，一副看罪大恶极的死刑犯的样子，秦之凌没来由有些心虚，“此事，舅父虽是下令之人，可出主意、办事的却是赫连夜！他无非就是想顺路借机测试一下北府军的反应能力。他狼子野心，一直想南下，侵吞我北秦的国土，而北府军，就是他要面对的第一大敌。”“我北秦？”欧阳玥嗤笑，这位兄台恐怕是忘了您已自称为南秦帝了吧？“为何找人刺杀我？”秦之凌不知自己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可自己就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是你太过锋芒毕露！赫连夜只为了和你一教高下，就放弃了那么好的一个陷他于不利境地的机会！他为了救你竟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你！舅父的计划接连被你破坏，他怎能留你？一柄利剑出鞘，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毁掉它！”
欧阳玥觉得这些当惯了高官的人，脑子都他妈有病！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评价他们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她的一腔愤怒几乎被他点爆，“你知道为什么他能坐上那个位置，而你不能？因为，他不会随便拿无辜人的性命去对付敌人，更不会拿女人，去要挟对手！他能为了让更多人免去死亡的威胁而放过曾经想要杀他的人，你，可以吗？他能够为了一城的百姓而继续留任曾经差点将他射杀的敌人，你，可以吗？”软筋散的药效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可她还是要说：“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胸襟与气度，你想想，你有过吗？你除了与他争、与他抢，拉帮结派造反之外，还做过什么有利于国计民生，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大贡献吗？如果没有，那请你扪心自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再去争去抢！”欧阳玥言辞犀利，句句紧逼，秦之凌眸色复杂，想说什么，却觉无法反驳，心生闷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一口气讲完这些话，气到了自己，也成功气到了秦之凌，这位高高在上骄傲自持的皇子殿下。欧阳玥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到床板上，双目一闭，躺下了。今天真是累，耗神耗力，还被灌了软筋散，她真是衰到家了！可闭上眼，想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个个都活得生龙活虎，她就努力克制住自己，平心静气，休息，养好身体。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今天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她曾经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谁，是什么促成了那样的惨案？残肢断臂、污血遍流，有谁关心过那些人的死亡？如果不是秦之炎插手，想必那点可怜的抚恤金，他们都得不到！人死了就死了，如此年代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虽然自己有过猜测，有过设想，但在他们已成敌对之势的今天，她是忍不住替那些枉死之人问的！问个结果，问个缘由，也好让死者死个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欠下的人命，早晚都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