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一 美 女(1 / 1)
天已大亮,欧阳玥翻个身,身体酸痛,软绵绵的,瞬间让她有种回到了大病初愈时的那种感觉,像脚踩云朵飘在空中,总是着不了地,心下琢磨着如何恢复体力。却突然意识到,自天亮开始一直就没有听到过预期中士兵操练的喊杀声,而在方才,她却捕捉到秦之凌被人请了出去的禀报声,这让欧阳玥心底十分不安。她猛地起身,在床沿边坐下,此时的时间无论对谁都如生命般珍贵!虽然她还不知道冯子良因何变卦,投靠了秦之凌,但或许,秦之凌已经开始行动也说不定,她要如何阻止他们的阴谋?正思索间,帐帘一把被人从外挑起,阳光顷刻从空隙一股脑涌入,照的欧阳玥一张脸越发苍白。她猛然抬头,弯弯的月牙儿眼凌厉的扣住了门口那个沐浴在白光里的身影,一双秀眉顿起涟漪。
目之所极,那人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白粥,一碟小菜,一张烤饼。她站在帐帘的一方白光里,宛如一位驾临人间的仙子,白光中那一张绝美的脸,却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在审判一个多么罪大恶极的犯人。白光太亮,以至于欧阳玥使劲儿的眯眼,才看得清她一副侍卫装扮下,微冷的表情里隐含的每一丝变换的情绪。令美人动怒,犹如令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失掉颜色,这是一种罪过,就连欧阳玥都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十恶不赦。可她不明白,这个仅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此处,还以这种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她?
她只站了那么几息之间,不屑赏欧阳玥更多的眼神就优雅的朝她走进来,款款玉步,袅袅婷婷,如果不去关注她的神情,也倒真似一缕春风,行容动作妙不可言。欧阳玥都不得不在心里暗叹一声:真乃尤物也!“看到我很惊讶吧?”她的声音很柔很美,像是走在山间,忽然听到的叮咚清泉,令人畅怀,不去仔细听,很难听得出那么好听的声音里竟带着几丝与之不相称的鄙夷与不屑。欧阳玥不答,她走近床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欧阳玥,骨子里的高傲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怒,这恨怒几乎让欧阳玥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秒她能将手里的碗碟通通砸到她的脸上。不待欧阳玥说话她又继续道:“彼此罢!听到你在这里,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欧阳玥看着这张曾经第一眼令自己惊为天人的女子,此刻姣好的面容上却如魔鬼俯了身,那恨怒更盛,似能将人凌迟,令人不寒而栗。可欧阳玥却实在想不出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千金大小姐,她自己都还未找他们慕容家报仇,她倒是先找上自己了!
是的,这位不速之客就是北秦前国相,如今的叛贼之女,曾经名满都城的第一美女,慕容嫣。对于慕容嫣本人而言,欧阳玥起先并无多大恶意,更无多大好感,她选择敬而远之,并不想将自己的仇恨附加到除了慕容堂之外的其他亲人身上。不招是非,是非却招她!慕容嫣见眼前的女子神色淡定,似乎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意霎时喷涌。“啪”,刺耳的重重一声,她几乎是泄愤般的将手中的托盘狠狠砸到了欧阳玥的脚边。碎瓷碎片、汤汤水水顿时狼狈的溅了一地,床板低矮,有的碎片汤水甚至都溅到了床上。多半儿都溅到了欧阳玥的腿脚上,衣服薄,欧阳玥甚至感受到了那碎瓷尖锐的边缘划破她脚踝皮肤时刺激的疼,与那温度尚不低的汤水灼烧皮肤的烫。欧阳玥觉得自己还是高看她了,在那种眼神下,连自己都以为她会将托盘直接摔到自己脸上的!不过,她也放下心来了!
欧阳玥被缚着手脚,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似乎是被烫着了或者被碎片划到了皮肤,不过,慕容嫣显然并不关心,或许还会暗自高兴呢。欧阳玥动过之后便静静坐着,可一抬眸,双眼顿如电,直射那双居高临下鄙夷着自己的杏水美眸。沉声开口道:“我与姑娘素无瓜葛,姑娘是否误会了什么?”这句话似乎哪里又刺激到了慕容嫣,她双眸喷火似的盯着欧阳玥的脸,憎恶般的厉声质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他身边最大的灾星?啊?”“凌哥想拿你要挟他,你知不知道?”“呵,你当然知道!那你就该立刻去以死谢罪!”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像是突然砍到金属上的刀刃,刺耳的声波带着冰棱子不断射向欧阳玥,仿佛这样就能将欧阳玥刺成一个扩大版的马蜂窝,以给她口中的那个所谓的“他”消灭“灾星”。听到此处,如果她还猜不出慕容嫣因何如此,那她也不用在这里再混下去了。会不会觉得有些冤?自己明明与他还未怎样呢,就有人将你列为情敌的头号公敌?慕容嫣情绪变得激动,一连串的反问想要将欧阳玥钉死在道德的十字架上。欧阳玥一夜折腾,整宿没睡,情绪本就恹倦,被人这么一搅合,她觉得自己这心悸头疼的后遗症加重了不少。
她闭眼,揉揉有些发疼的额角,这个美女是疯了还是撞坏了脑子?一大清早的跑到她这儿大呼小叫,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就让自己去死?她敢保证,如果这是一男的,她肯定已经在他咋呼的第一时间将他踹出她的世界了!偏偏这姑娘还来劲了,不给她点打击,她当真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吗?欧阳玥冷笑一声,“死?姑娘你要知道,即便是我从未出现过,你认为,他就可能会喜欢上你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多年不相知!”慕容嫣一愣,瞳孔微缩,喃喃自语那句“无缘多年不相知!”,眼角自嘲又苦涩。可也是刹那间,她便缓过神来,似乎觉得被侮辱,目光又一冷,声音陡然拔高,反唇相讥道:“他什么身份!你又是身份?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欧阳玥从不习惯女人间的斗嘴,尤其是看邻里大妈间的互道长短,她觉得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讲,简直堪比酷刑!今儿个遇到这姑娘,自己也算忍耐到极限了,心里虽一万个不情愿但她还是表情淡淡道:“姑娘说的对极了!那姑娘你看看如今自己这身份……啧啧,罪奴的待遇该是如何的呢?”这句话无疑给了慕容嫣最沉重的打击,身份永远是她与他之间最难逾越的一道鸿沟!更是她心底最难以诉说,最难以愈合的一道伤疤!她无法选择出身,无法选择父亲,无法说服父亲不要与他作对,所以她,注定与他对立!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追逐之旅,伤心之旅!
果然,欧阳玥成功戳到了她的痛处,她脸色骤变,形容扭曲,突然伸手,从身后拔出一柄短剑,恶狠狠的对准欧阳玥的脸就要刺下去。她握着剑的双手在颤抖,欧阳玥却没有躲,冰冷耀目的剑尖就在欧阳玥眼前三寸之处,那极具金属美感的弧度在欧阳玥的眼球里反射着冷硬而灿亮的光。透过那银芒,欧阳玥清楚的感受到了慕容嫣眼里那痛、恨交织着委屈、害怕的所有情绪。她忽然就心软了……
那日御花园中的情形尤清晰在目,她想,她是真心爱他的吧?比这世界上所有的女子都要爱吧?爱而不得就算了,可爱的人偏偏与自己的至亲变成了敌人!此种心境对于一个养在深闺,而对爱情又执着倔强的千金小姐来说,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慕容堂那只老狐狸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唯一的女儿竟会痴迷秦之炎如此!诚然,慕容堂是可恶的,慕容嫣却是可怜的。她追寻秦之凌千里,来到陌生的地方,或许只是想劝秦之凌放弃与他抵抗。如果没有这特殊的身份羁绊,她的一厢痴心或许真能打动秦之炎也说不定!想想,欧阳玥又觉得自己太可笑,在别人的剑下可怜别人的命运,而自己终究是要慕容堂绳之以法的!与她,也终究会成为敌人的!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人世间最令人痛心的莫不是爱而不能,求而不得!慕容小姐,我理解你!如果你觉得,拿剑刺死我会让你解脱的话,那请吧!”欧阳玥目光始终平静,淡淡看着她,在她瞪大的瞳孔中,在颤动的剑尖前,静静闭上了眼。仿佛真的如她话里所说,要给她解脱!呵,解脱?她还能得解脱吗?自她十岁那年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经沉沦苦海,万劫不复了,哪里还解脱得了!?她握剑的手臂颓然一掉,神色无尽悲凉,似是自言自语,无比挫败,“这天底下再不会有哪个女子如我一般爱他了!你救过他一命,他便对你那般的好!可我自小到大救过他多少次?他连正眼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父亲伤害他,可我一直在救他的啊!呜呜……”慕容嫣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汩汩涌出,瞬间汇成两道瀑布,飞流而下。欧阳玥闻声睁眼,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楚楚可怜。她无声叹口气,“你们一出生便注定不能在一起!作为相国之女,你肯定知道你那父亲都做过什么,你那姑母多做过什么。你爱上他,本身,就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