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泪满衫袖(1 / 2)
同僚叹息,撑着脑袋看她无聊的动作,手腕上的银铃跟着作响,“既然你要擦,就帮帮擦擦这块镀金吉祥石吧。”
看着正正四方的吉祥石,她随手就接了过来继续擦。
同僚道,“这石头听说可以祈福,是可以为来世积功德的,我也不太相信,不过今日街上有个算命的术士拦住我,说三文钱卖给我,我瞧着上面的花纹还挺好看,就买了下来。”
“嗯。”她眼睛也没抬。
良渚上元节那日,是兰弱发疯后的第三日,她头次入他的府邸,竟是为了看她,赵兰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小到大,她这个妹妹骄纵任性,事事都要争着要最好的。
她此刻看见她被褥上生了臭虫,冬日还没有过去,按道理应该没有这样的虫子,但她屋中尽是,地上爬的是,窗户上也是。
听到她的声音,兰弱坐起身,嘿嘿对着她傻笑,笑完了,将手指放入口中,一个一个舔着,满头的乱发无人为她簪起。
她曾经是那样骄傲的大户小姐。
是眼睛从不往低处看的姑娘。
赵兰因有时候厌烦她到了极致,总是借机欺负她,又习惯撒谎、打人,红唇糯齿,将黑的可以说成白的。
这样坏的一个小女孩。
气得人牙都咬得狠狠的。
赵兰因缓缓走到她面前,要为她梳妆,她挣扎起来,“我不要,我不要……”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牛乳糖,送到她口中,这才安静下来让她簪发。
赵兰因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虫子,又丑又脏,这屋中一屋子的臭虫,他真是费了心。
论折磨人,谁也不如他。
府邸前似乎有小孩子撑花灯笑着跑闹,这是上元节,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哪怕是贵人府门前的路,也由着百姓嬉笑。
她将她哄睡着,静悄悄走出了房屋。
一出门便看见了他。
“如何,你还满意吗?”他问兰因。
赵兰因没有回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他气了,连忙去抓住她手臂,“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并非假意的笑,而是松了一口气,“要和我去街上走走,看花灯吗?”
他始料未及,未曾想过她会以这样一个笑对他。
想来,她从未对他笑过,这是第一次。
他摸不清她的想法,但还是应了她。
本来以为两个人可以不说前话,只安稳享受这片刻欢喜。
是街上千万人的欢喜,亦是元夜这时整个浮沉世界的欢喜。
可欢喜和悲伤总归都是存在的东西,有人喜就有人悲。
他们还是说了那些话。
“我父亲已死,赵家从此不会再兴风作浪,已被削去了所有特权,赵家此后,不得有人踏入仕途。”
他讥笑,“当真可惜,你还为女官,皇后娘娘果然还是护着你。”
“兰弱已经被你逼疯,你想杀她也不费吹灰之力,等到今日,说明你想慢慢折磨她至死,不如给她一个痛快罢?我方才想杀了她,了结她这一生,但终究下不了手。”
“她轻易就死了,那我这些年的仇,向谁报?”
赵兰因直言,“说罢,你要做到什么地步?”
“你父亲一条命,就算是担我祖母一命,至于你妹妹,待到她死在我手中那日,也算是一条人命了,抵了我母亲一命,一命换一命,你赵家两条人命,换我孙家两条,难道不公平?”
她点头道,“很公平。”
上元节,良渚没有打铁花,可夜幕降临,良渚有更美的花——烟花。
漫天都是光亮的烟花,此起彼消。
孙卿臣道,“真像是十年前离耳常州漫天的铁花。”
她应了声,“是啊。”
默契地都未提及那场意外,他拥她入怀的意外。
花灯看了一半,路也走了一半,赵兰因说,“你能不能去方才我们路过的花灯铺子,为我买一个花灯,带着云纹的赤色花灯?”
他沉默良久。
问道,“为何想让我给你买花灯?”
“十年前,我第一次在上元节遇见你,你说‘赏灯须得工夫醉,未必明年同此会’,那时候,我想问你要一个花灯。”
一个女子,想要主动开口问男子要花灯,她是什么意思,不用他多想。
“当时怎么不开口?”
问完苦笑道,“也是,当年我怕是半个花灯也买不起。”
她说想让他买花灯,他似乎有些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盯着他身后的花灯小贩手中的花灯看了很久,他没有想到,她其实想让他为她买一个。
“你现在可以给我买一个吗?”她再次道。
“自然,在这里等我。”他转身便跑去了方才去过的那个花灯铺子,云纹花灯。
赵兰因看着他的背影,听街上有马车驶过的声音,她听见马车上有女子笑道,“母亲已经和他家说好了,不久便要立婚约。”
车中女子定然是十分幸福,赵兰因笑道。
曾经,她也有机会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