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疏篱牵牛(1 / 2)
四更天后,城外连防守的门兵也少了许多。
南秀回身望那滔天大火,“这火不会是你放的吧?”
崔迎摇头,“不是,但你无需多问,以后那些事,都和你我无关了。”
听到他说这火不是他放的,南秀才放下心来,心中却还记挂着平日里照顾她的那些绣娘和小厮。
离了伯虑城,风餐露宿,夜住晓行,辗转一月有余来到离耳忻州。
两人安定一处,崔迎对南秀道,“这里离伯虑已有一千多里,我们出了伯虑地界,郡公再想找到我们,便如大海捞针,我在这里还有些朋友,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会告知我,我们再逃去别处。”
南秀都一一应下,却闷闷不乐。
崔迎晓得她的心思,几日间都在打听郡公府的事,打探清楚,同南秀道,“当夜府中失火,并无一人伤亡,天亮火就已经被熄灭,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南秀反问,“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你那些心思,我怎么会看不透。”他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南秀崔迎二人离了郡公府已有整整一年。
房屋外竹篱绕牵牛,疏篱茅屋间,时而月光筛入,两人躺在一处,在月光下谈起一天中的趣事,在嬉笑中安然入眠。
崔迎凭借炉火纯青的雕刻手艺,不到半年就开了家小小的碾玉馆,新客旧客每日络绎不绝,他搂着南秀,道明年可以将碾玉馆旁边那家烧饼铺子盘下来,将碾玉馆扩大些。至于南秀,一开始只是将绣品作为玉物的赠送,回赠给那些多次上门请制玉石的旧客,久而久之,她的绣品也在客人间出了名,活灵活现的蝴蝶和栩栩如生的牡丹,任何小东西在她手下都绣得灵动如生,上碾玉馆的人,有一半是来请南秀姑娘绣花样的人。
一日崔迎回了家门,家中已摆好了青梅酒和糟鸡、蔬食,南秀将一屉糖包出锅,捡了三四个放在筚季上,“回来了?洗洗手,坐下用饭吧。”
他一天中都在不停地雕琢玉器,一双纤长细嫩的手已经长了茧子,有时指缝中还会有玉屑,藏的深了,会把他的手指硌出血,南秀就让他洗净手坐在窗边,照着日光,细细地用马毛刷清理,弄干净了又给他涂上脂膏护手,旁人家的碾玉铺子里伙计手上都是小口子,但崔迎手上,除了茧子,竟没有多少伤口,被锉刀割破一点,南秀都会让他等着伤口痊愈了才重新开始,怕那些玉粉覆在伤口上好得慢。
“南秀。”他叫她过来。
“怎么了?”她把糖包子递给他,“刚出锅的,里面的红糖可甜了,你尝尝。”她笑着掰开给他,“当心烫,别烫了你舌头。”
他就捧着下巴看她,南秀越长大,就越发温顺可爱,有时候呆呆的,看到不会的字一定要抄下来问他,读到不能理解的诗句文章也要记下来,等晚间请教他。
得妻如此,不负年华。
“南秀,我们成婚吧。”他把身后拿回家的木箱子放到南秀面前。
“这是什么?”南秀问他。
他努着嘴让她自己看。
南秀无奈,“又带回来什么好玩儿的给我?”
一打开,惊讶不已,“凤冠霞帔?”
“是,我本想一出府就娶你,可我想着,身无分文,我怎么好开口……还有……我……”后面的话他不敢同她说了,她常常和他谈起她的过去,她小时候走街串巷的欢乐,但是他不敢,那些话,他甚至害怕夜间呓语时会被她听见,她总是觉得他是谪仙一样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他是块美玉,也成了块儿在泥沼中浸渍多年的硬石。
他该怎么和她说起那些永远都不该入她耳目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