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悬尸(十二):山河已倾覆,谁家不遭殃(1 / 2)
如果只是两个惹人厌的哥哥,或是对自己保护的太过分的父亲和母亲。赵停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让人失落且死寂沉沉的鬼地方,但一提到新婚妻子,赵停山还是沉默了。因为他对这个还不是十分了解的妻子,已经有了几分依赖,他不想和马春香分开。他不想还没熟悉彼此,就早早的天各一方。徐才川说对了,他舍不得,更放不下。
在一旁看着他的徐才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赵停山所虑,合情合理。哪个正常人会舍得新婚妻子,抛家弃口,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出门打仗?也就是他和他那一杆子傻里傻气的川军弟兄吧。看到现在的赵停山,他不禁就像是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他扔下了上了年纪的父母亲,撇下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只因为一时血热,就踏上了十万八千里的取经路。自古忠孝难两全,他尽到了报国杀敌的责任,却失去了对父母的孝道,更失去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有时候,他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想,他一走就是几年,连音信都没有几个,会不会他的妻儿已当他战死了沙场,另寻了一户好人家?
徐才川想想就可怕,他轻叹了一声:“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一封书信。以后,你要是非去杀敌报国不可,就拿着这封信,去找青天白日旗。到时候他们看了这封信,任谁也得收下你!”
“真的?”赵停山激动的握紧了拳头。因为这样既不算他自己退缩,又可以维持他经久不衰的志向。
徐才川点了点头:“你父亲救我一命,我本就无以回报。留下这封书信,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他说完,便坐于桌前,提笔写下了一封推荐信。
赵停山接过这封承继了他的信念的纸张,连连看了几遍,就是舍不得放下。
“你来得正好,本来我还打算亲自去赵先生那儿告别的。现在你来了,正好省去我的一番功夫,就请你代我别过吧。”徐才川背上行囊,就打算出门。
“这怎么行呢!”赵停山草草收起信件,“您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您要走,那我们也得十里相送!我这就去找管家通知!”
“别!”徐才川立马拦下了赵停山,“我不想亲自去告别,就是怕赵先生大动干戈,又是摆桌,又是相送。现在正值抗战,我们应该秉着勤俭节约的态度!还请你去老先生那儿,替我道谢!”
赵停山见父亲教自己的这套待客之礼,放在这儿完全不起作用,他也犯了难。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肯定会显得自己庸俗腐败。
“嗯,我会的!”
“那就好!”徐才川喝完了桌上的一碗茶水,“那我们就此别过,我走啦!”
“嗯!徐大哥,你多保重!”赵停山目送着徐才川走出屋子,穿过院子,走出了赵府大门。
黑子早就在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蹲着等他了,见徐才川出了府门,连忙上前。
“就这么走啦?”
“不然还能怎样?”徐才川没有穿军服,甚至连枪支手炮,都一并当做礼物送给了赵临宪。
“我们家老爷可说了,你要是留下,那就是他的亲兄弟!不仅给你盖起来一栋大房子,还给你许配一个漂亮姑娘!这么好的差事,全村人都羡慕着呢!”黑子句句实话,也想劝他留下。
“赵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国仇未报,我心难辞其咎。况且我在老家早有妻儿老小,如果我在外另娶她妻,我于心不忍啊。”徐才川紧了紧行囊。
“那好吧,你把这些带上。”黑子递给徐才川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些干粮和盘缠。
“我在此打搅多日,每日好酒好菜。我这临走,还要再亏欠你们一道吗?”徐才川拒绝了黑子的馈赠。
“这不是你亏欠我们,而是我们这些山里避难的窝囊废,亏欠你们的啊!”黑子虽然也恨日本人,但他却没有上阵杀敌的那个勇气。每次天上打雷,他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啦!”徐才川非常不好意思的接过干粮和大洋。
“这就对了嘛,”黑子呵呵一笑,“山里根本就用不着这玩意儿,现而今能给你用作杀敌报国的经费,也正和它们的心意!”
“徐某多谢了!”徐才川敬了一个军礼,不光是为黑子,也为了照顾自己多日的赵氏一家。
“那咱们就走吧,现在天大亮,等太阳过了山头,一晃就黑了。这里离最近的镇子,起码也有一天的路程。而且现在河南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镇子上也好不了哪去,不是遍地的日本人,就是满城的饿殍!”黑子在几天前,就被徐才川拜托,让他作为向导,带着徐才川离开三山。
“国家贫弱,党国对不住河南老百姓啊!”徐才川与黑子一路,避开山下的小村子,朝着封山的石堆子走去。
这一幕,赵临宪和管家全都看在眼里,他们就站在张梨子的果园往下望着,他们早就知道徐才川今天要走,为了不让他为难,也就早早的爬上了高山,也算是送这个抗日救国的英雄一路。因为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何年何月,阴间阳间了。
“老爷,他留下的枪支弹药,咱们怎么办啊?”管家深知枪炮的祸害,所以提前问一问赵临宪。
赵临宪想了想:“封在库里吧,等太平了,上交国家吧。”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就要过年了。外面的世界有多惨,多恶劣,山里的居民,全然不知。尽管少了新年的炮竹声声,每家每户,也少不了浓浓的年味。一家人忙来忙去贴春联,赵府派人往下分发年货,操持着杀猪宰羊,迎过新年。
今年应该是河南最苦的一个年头了吧。赵临宪想着,看着一干下人从库房往外搬东西。长子赵隋山陪着他准备,也是为了让他学学如何才能担起一个族长的位子。
赵隋山很不耐烦的看着这些下人,他的心里在不断默念,这群白吃饭的混蛋,怎么就不能快点搬呢?他还等着和老婆一块儿打年糕呢!但他也就是想想,他要是真敢把这些话说出去,那他非让老爹打死不可!
“隋山,明天你去把丈人爹也给接来,咱们一家,也算是好好过个新年了!”赵临宪呼出一口哈气,看着满屋子的干货、山珍,已经回味起了它们的味道。
“知道了,爹。”赵隋山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因为不答应也没办法。
比起天生就是一家族长的赵隋山,赵文山的生活就清闲的多,他所处的位置也舒服的多。既不用像老三那样,处处被人压着一头,又不用像老大那样,天天被父亲呼来唤去。他一天的生活除了和媳妇缠绵,就是在屋子里,在山野间,吟诗弄月,好不快活。
马秋香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她过得最没味道的一段日子。她几乎每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偶尔下山看看老爹,其它时间,全是在这院子耗过的。虽然她喜欢这种对丫鬟、伙计支持来支持去的感觉,但日子长了也就觉得有些厌烦了。在整个赵府,公公和婆婆,她一天都难以见到一次,每天除了在丈夫这儿能讨到几句难听的,其他人,特别是在她怀了身孕以后,谁也不敢让她生半点儿气,干半点儿活。
“当家的,你说,这孩子生出来叫什么好啊?”马秋香半卧在床上,问向正坐在书桌看乌七八糟烂书的赵文山。
“这可是大事,等孩子生出来,等爹赐名吧。”理当如此,赵文山也落得一个省心。
“你还真是随便,自己好容易当回爹,都不想给孩子取个名字?”马秋香有些失了兴致。
“我‘好容易当回爹’?是啊,我好容易当回爹!”赵文山放下手中的书,“我问你一个贴心事儿,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一听这话,马秋香瞬间脸色大变:“怎么?你还怀疑不是你的种?”
“是,我是怀疑!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老赵家的种,我都喜欢!”赵文山淡淡的瞥了瞥妻子的肚子,“只不过,我还是心里有个谱好一点儿!”
“你!”马秋香敢怒不敢言,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但毋庸置疑,肯定是老赵家的。
新年的大红灯笼,挂满了山村的每一户人家,甚至村子周边的几棵大树,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离新年还有几天,新年的味道就已经飘洒在山村之间。家家户户都在等着赵府分发下来的白糖,连风里都夹杂着蜜糖的味道。
赵家人每年,每个节令,都会给村中同乡,分发果品、蜜糖。尽管不多,也是这些山里人家难得一见的美味。
美好的时间总是流逝的最快的,天空很快就披上了黑西服。赵家人连同全村人,全都安然的进入了梦乡。他们这里甚至不需要守夜人,因为家家户户全都自律自知,他们不会夜放山火、更不会在灶膛留下未熄灭的火星作为隐患。
“轰!隆!”
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熟睡中的赵临宪,他的小女儿也应声而哭。
“呜啊~呜啊~”
王氏立马点燃了油灯,将小女儿抱在怀里。
这时的赵府上下已经炸开了花,下人们争相而出,村民们也纷纷爬出自己的院子,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炮弹炸在山上。明亮的炮弹,染红了整片天空,几架飞机凌空而过,噪音劈天盖地!
“这是怎么回事儿?!”赵临宪匆匆穿好了衣服,走到了院子里。几个儿子、儿媳,早已站在院子,看着天空正在激战的飞机。
“国军和日军在天上打起来了?!”赵隋山惊恐的问。
“不是,这全都是日军的飞机。应该是国军正从附近经过,日军派出了火力支援!”管家见识过飞机空战的画面,现在天上的飞机都在朝同一个方向打炮,不可能是两军交战。
“国军从这儿经过,那他们就不反击吗?”赵临宪忧心忡忡的看着天上一切。突然,一辆日军飞机侧翼被毁,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张梨子的果园。一阵爆炸声随之而来。同时伴着的,还有张小仙的哭喊声。
“爹!”张小仙目睹了父亲的果园和土房子被飞机撞毁的一幕,泪水立马就涌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