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洪承畴(2 / 2)
正殿内灯火不明,洪承畴道:“日间接报,贼已入固始,信阳?”。元默道:“大人勿惊,固始距信阳四百余里,仅是流贼老营一部过了信阳,大股尚在固始以东,右都督邓玘正战于罗山,竭力堵剿”。“此处距罗山几里?”。“三百里”。闻听,洪承畴站了起来,冲门外喝道:“传令下去,四更拔营,马军限一日,步卒限两日到信阳州!”。接着,他对元默道:“元大人,流贼老营妇弱若过了信阳,其马军还受制哉!”。
夜深沉,天地间一团漆黑一片寂静。三义庙西耳房内,练国事坐在被褥里,道:“亨九,快些歇息,我老了,赶不上你的精神”。洪承畴则裹着一床被褥坐在椅子上,他道:“杀不尽,抚不散,诛不胜诛,何以克济,此番刻期剿贼,皇上欲一扫凶氛,学生只怕顾此失彼,大兵出关,关中又将如何?出则未必有利,不出圣命难违,江河之间千余里,调度经月,兵仅数万,何以兜剿数十万之众?如今贼势渐渐奔遁,如此,也当不得他的计较,学生也只索去广西寻老先生做伴”。“亨九!慎言!”。
洪承畴谨小慎微,后来孙传庭还被崇祯逮拿过,而洪承畴一向安然无事,对皇上十分顺从,但这不代表他没想法,只是他将想法压抑在心中,当压抑久了,他便另投门庭了。练国事与洪承畴是老战友,此次练国事又无端被充军,洪承畴不免兔死狐悲,要发泄一二。
洪承畴关切道:“先生一向自奉甚俭,有古循吏风,日后闾井之间,瘴疠之地,需努力保重要紧”,说罢,洪承畴起身打开木箱,将里边的文牍拔到一边,捧出了一包银子,练国事接过银子放在床头,并未说什么。洪承畴静伫片刻,昏暗的烛火中,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无言,只得扭头看了看那只木箱,他转身上前几步,正欲合上箱盖,却从箱中取出一张邸报。他将邸报展开看了看,又递与练国事,练国事接过邸报,对着油灯观瞧,却是宣大总督杨嗣昌的《再剖愚忠疏》,杨嗣昌的父亲杨鹤是前任三边总督,就是洪承畴的前任,几年前因为主抚失败被流放。现在练国事步了杨鹤的后尘,车厢峡之事也是主抚失败,中了流贼的奸计。洪随畴端来油灯,练国事看得很认真。
洪承畴道:“流贼数十万,天下哪有许多矿叫他们去采,便是有,也得先供数月口粮,再由矿生财,由财购粮,朝廷若能养数十万人数月,当年杨修龄又岂会下狱论死”。练国事闻言一惊,才想起杨鹤当年是被判了死罪的,只是崇祯看重杨嗣昌的才干,才免了杨鹤的死罪,此后杨嗣昌不断被重用,不断求情放杨鹤回家,崇祯就是不允。想到这,练国事心中黯然,他心道,不成广西是自已的终老之地?
“凡金银铜铁铅锡之矿尽使开之,以十之七为矿夫,以为生活计”,练国事念罢杨嗣昌的奏疏,道:“有乃父风,修龄当初以十余万钱粮,欲解救数十万流民,虽事败获罪,其心可感”。
三更是分,“起来,都起来,起营,开拨!”。夜色中,营帐内,陕西兵纷纷从刚刚晤暖的被窝中起身,颤颤地由黑甜乡回到了寒冷的世间。“唉,又得在世上活人”,“俊旦旦个模样,才想拉手手啊亲口口,受活受活,搅乱得这么样”,“他娘的快起来,扯淡的奴才”。
三义庙前,洪承畴与元默并马而立,身后是一群举着火把的骑兵,练国事站在台阶上,对洪承畴道:“亨九,我大你二十载,这一去,只怕再难相见。如今诸镇精兵,九边名将,尽在你手,小子勉乎哉!”。
望着远去的星星点点,练国事叫道:“愿皇上大奋乾纲,施浩荡之恩,起凋残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