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寇(2 / 2)
河对岸远远出现一队火把,接着马蹄声传来。
颍河边,在马匹的响鼻声中,在众人簇拥下,舞阳巨寇杨四下马,上到船上。他对身边一人道:“谁叫恁攻城,提着碌碡打月亮,谋不来高低轻重。只学斟酒意,莫学下棋心,俺不在,恁对俺的人也加些疼顾,谁叫恁撕围子,折损了多少兄弟?俺与恁的都是精兵,是俺的亲蛋蛋心肝肝。嗔道恁要打头阵,安的是个啥心肠?”。众贼当中有人接口道:“宁可没钱使,不可没行止,大杆架的人马,恁使起来倒不心疼,棺材铺掌柜咬牙,恨人不死”。又有人道:“要无愁,莫妄求,就恁还想咋地?狐狸做梦只想鸡,地里的蛐蟮成不了龙”。有人接口道:“听说孙杆架起小就能,还不到半周,就会立能能站儿了,这是能到大杆架头上了”,还有人道:“那日恁说,多用兵不如巧用计,恁有啥门儿,又说,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恁就是这般行事的?莫叫大杆架割了黑筋,落个啥名誉呀”。这话严重了,大杆架便是杨四,割黑筋便是除内奸。
扑山虎闻言怒道:“快拿刀来,将俺的头抹了,叫那赤心为朋友的人看个榜样,咋不看折了百多个兄弟,一半是俺的人”。此言一出,杨四方才不语。但周围的议论声仍未止歇,杨四道:“好了,都说了一河滩,莫再磕牙拌嘴,老狗记着个陈干屎,呒看孙杆架都骚眉搭眼哩”。杨四踏着泥泞,上了对岸,麦场上一片忙碌,制床子弩的,制云梯的,制盾牌的,杨四呼道:“都歇了,攻甚的城,官兵不几日便到,俺只叫趁着秋收多打些粮,谁它娘的叫恁们攻城?水不喳喳,堆天雍地,瞌睡马爬地,弄啥哩这是?能给俺弄出啥波斯显宝?”。扑山虎在一旁道:“自然是打粮为主,放牛的打酸枣,稍带着攻城,攻下更好,攻不下——”,说到这,扑山虎附在杨四耳畔轻声道:“也替咱省些粮”。杨四闻言,哼了一声道:“俺是个浪吃浪喝,不会过光景的,也劝恁莫要烂了肝花”,顿了顿,杨四又道:“听闻你拉票子,将刘扁头家的老四拉去了,怎么个茬,这事?”。
扑山虎回道:“踩条子踩着的,底下人做的,唉,胡麻缠,真叫人上愁,死了”。杨四闻言略略一惊,问道,咋了?杨四道:“他一路的,要抢人,把黑头摽住了,要换人,他砍黑头一刀,咱的人就砍刘老四一刀”。杨四闻言,撇了撇嘴,道:“杀了他兄弟,这是耍哩?他情和你活不成,刘家那马队恶哩很,要是拉到野地里,你那几百个怂包不够他一顿拾掇地”。扑山虎道:“这事还请大杆架多操磨操磨,你仔当是行好哩”,说着,向杨四深施一礼。杨四道:“戳得甚七五八杂的事儿,恁先去传贴,我自有话说,我可不是为了恁,刘家老大与俺年一年二的岁数,起小一块拖棍子要饭,只差没拜把子”。扑山虎闻言,又是一礼,他道,还有这事儿?杨四道,这事年遭儿长了。年一年二的岁数就是岁数差不多,年遭长了,就是年代久了。
杨四在舞阳山区屯集了近万人,口粮已是见了底,只得出来打粮,他不敢去打劫东边的西平,因为西平离扫地王太近,扫地王是流寇,而他只是土寇,土寇的战力远不及流寇,这从双方的骑兵数量就可以看出来。于是他舍近求远,去打舞阳北边二百里外的临颍。这时,杨四对扑山虎道:“这般不听令,日后公修公的,婆修婆的,待分过粮,你舞你的,俺舞俺的,乡里狮子乡里跳,乡里鼓儿乡里敲,莫随俺去舞阳”。
扑山虎闻言,心中说不出个喜愁,若是随杨四去舞阳,很可能被兼并,若是不去舞阳,此番闯了大祸,必引来官军围剿,他叹道:“从今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俺对大杆架一片心,这般不落好”。杨四闻言,盯着扑山虎,道:“恁不是俺的人,若是俺的人,这般违逆军令,早将恁砍了”。扑山虎方才不敢言语。
第二天一早,晨风中,河面上,由北向南驶来三条船。刘洪起立在船头,正与郭虎说话。“读书人之中败群畜类虽多,然败群一说何意?意为读书人之群正人多,有群可败,若是市井群,太监群,胥吏衙役群,有何群可败?”。郭虎仔细地听着。刘洪起又道:“除却读书人之群,尚有一群可用,便是妇女群,妇女要皮要脸,比须眉男子更知廉耻”。
正说话间,左前方,岸边出现一片麦场,泥泞中聚拢着一群人,正往河边搬运,几艘船正在往返摆渡,将物资运到西岸,西岸上停着马车,独轮车,扁担挑子,聚拢着更多的人。岸边有人将手拢在嘴上,向上游呼道:“将船歇住,俺放箭了!”。
“山山有老虎,处处有强人”,刘洪起低语道,“土寇!”,刘洪起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