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脱身之法(2 / 2)
越强大的人脆弱起来越无助。
尉迟轩现在就像一块沟壑遍布,龟裂缺水的土地,他急需一场大雨,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浸润他干涸的身体,滋润他枯竭的心灵,让那荒芜之地再重新生出暖意,生出情愫,生出希望。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他是一个正常人。不是九勾国国主的棋子,不是嘉惠帝可以随意舍弃的威胁,是一个被人需要的,被人爱着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可以给予他温暖与柔情的人在哪里?墨儿,你现在在哪里?!
越寡淡的人用情越深,受伤后痛得越汹涌!
尉迟轩第一次将脆弱无助表现出来,他紧抿着嘴唇,眸中盛着从未有过的痛苦,荷包被紧紧地攥着放在心口,好像只有从这几片锦帛中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与慰藉......
情绪来的浓烈,去得也迅速。不过须臾,尉迟轩就敛了神色,他微微合目,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化不开的坚冰。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方静隅,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情绪波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想回到韩墨儿身边,在她怀中找一个舒适的位置睡个三天三夜,而后告诉自己都是大梦一场,幸好梦里梦外都有她。
收拾好心情的尉迟轩再次走上北城墙,看着陈兵城下的黑压压大军,心中有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刘将军应该不会留太多准备的时间给自己,兵力悬殊至此,一个猛攻就能破城而入,连战略战术都不用制定,还有什么可拖延的?
可制作竹筏需要时间,分批出城也需要时间,目前来看怕是时间不等人。
尉迟轩沉下眸子思索了片刻后对张先生说道:“让人将尉迟重押解至南门,现在只能用他来拖延时间了。”
张先生领命而去,不多时尉迟重被五花大绑的带至南门城墙上。
尉迟轩为他松了绳子,还不忘将他的纸笺和炭笔送至手中。
他指着远方让尉迟重去看:“皇长兄,现在这吉水城北门有近二十万大军陈兵城下,南门就更热闹了,前面这些是你家公子带的三万兵士,后面一百多里处是大历朝的十万大军,这等阵仗,能够经历一次是不是也死而无憾了?”
这几日的牢狱之苦让尉迟重的面容更加憔悴,他此时微微一笑,塌陷的脸上如同老翁一样沟壑纵横。
他寥寥写了几个字递了过来:“四弟,没想到吧?这就是你的下场,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只身等死!你若不是跟错了人,选错了路,今日你我已经杀入了都城,夺得了政权。不管这江山是你坐还是我坐,总归不会像现在这般窝囊!”
尉迟轩嗤的一笑:“皇长兄,你怎么能说我是只身等死呢?不还有你和我作伴呢吗?”
说罢,他吩咐身边将士:“擂作战股!大声擂,让北门也听得见!”
在场的人都愣了,擂了作战鼓就是要出击,可他们再此之前并未收到要进攻作战的军令,无人来犯,为何要如此仓皇的作战!
可是礼王的吩咐哪敢不从,城墙之上的战鼓顷刻就擂出了铮铮鼓声,咚咚咚咚,敲在人心上,既心惊胆战又热血沸腾!
“你这是什么意思?”尉迟重扔过来一张纸条,“你要与谁作战?”
“自然是你家公子,尉迟锦弘!”尉迟轩淡淡地说道。
尉迟重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他不知道尉迟轩竟然疯得这样彻底!在心知肚明嘉惠帝想法的情况下,不但依旧帮着他抓了自己,还要缉拿尉迟锦弘!
这是病到了何种地步?竟然对嘉惠帝这样死心塌地!
尉迟重已经败了,他深知尉迟锦弘那三万乌合之众救不了他,但他依旧寄希望尉迟锦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话只要自己不死,就有机会被尉迟锦弘营救出去。
尉迟轩看着尉迟重脸上的不解与愤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怎么?舍不得你儿子?皇长兄向来杀起儿子来毫不手软,这回怎么心疼了?既然你们父子情深,那就见一面吧!”
说罢,没等尉迟重回答,就让人将他架到了护城墙上的高台之上。
“什么情况?!”守在吉水城北门之下的“破虏将军”刘芸听到战鼓声后第一个冲出了营帐。
随后走出来的是此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刘章晨。
他生得文质彬彬,一点武夫的样子都没有,略微白皙的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情。
“听着是南门在擂鼓,让探子去探,有什么消息速回来报我!”
身边随从得令而去,刘章晨拍了拍身边神情紧张、严阵以待的青年肩膀:“小将军莫慌,尉迟轩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虽然只隔一城,因地势原因,如果绕路从吉水城北门到南门最快的探子来回也需要一日的时间。
第二天同一时辰,探子回报:“将军,原来昨天尉迟锦弘派出一小波亲兵意欲衬着夜色翻入吉水城,将前皇长子救出。被礼王发现后擂战鼓将其吓退了,后来礼王似是恼怒了,将尉迟重从狱中提了出来绑在了城墙上,向尉迟锦弘喊话说等着他随时来救,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
刘章晨听后思量了片刻又问:“那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军对垒,一触即发!”探子说道,“我看双方都做足了准备,开算开战了!”
刘章晨点了点头,一转身便看到了刘芸眼中不加掩饰的钦佩之情。
“小将军想什么呢?”
“刘将军,你说礼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以他现在处境,不是最应该想的是他自己如何脱身吗?可他现在反而与尉迟锦弘对阵,全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上一次也是这样,本来能够先行逃离,竟然守着吉水城阻了尉迟重的路,直至将他俘获,失了最好的脱身之机。”
刘芸这一阵子就在琢磨尉迟轩,可琢磨来琢磨去,连尉迟轩是好人还是逆贼都没琢磨明白。
刘章晨显然对破虏小将军的话不以为意,他摆了摆手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皇上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执行好命令比什么都重要。”
刘芸对他的话颇有些抵触,但还是没再继续下去,只是另换了话题:“那明日我们还按计划攻打吉水吗?”
听到此问刘章晨沉默了下来,不过没一会的功夫他就说道:“既然他们想先打一仗,我便乐见其成了,那就再坐看一次两虎相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