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2 / 2）

「……还在发烧呢。一个人住在这里，又受了这种伤，身体这么不舒服，一定很不安吧。不过已经没事了喔。虽然我是个这么没用的女朋友……但唯有爱，我是绝对不输任何人的。我会尽量待在你身边，只要是我能做的，什么都会为你做。」

不久，确实的重量落在眼皮附近覆盖住它。

这动作彷佛向他宣言，什么都不要看，若是感到害怕就哭出来也没关系。

无尽的温柔，令人感到几近恐怖的牺牲奉献，路兰心想，这简直就是懦夫对决。

看谁能处于更危险的状况中，却还能不惜表现出对对方的爱。看谁能将更绳粹的心意暴露在危险之中。看谁更敢把重要的东西弄坏。看谁更能不顾一切采取手段。耗损神经的进攻，一直逼近到临界点。这场竞争太痛。但造成事情变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是自己毫无预警迳自展开的行动。

贺甜一点责任都没有。没理由要她加入这场痛苦的对决。她本该爱上配得上她的人，也被对方所爱，只要穿着华美的衣服鞋子，漂漂亮亮的在那里笑着就好。贺甜本该是个只要想着幸福的事情过日子就好的女人。

要不是被这样的路兰牵扯进来，她也不会——

「嗨，路兰同学，我呢。」

盖在眼皮上的手，被路兰的体温渲染得渐渐带上温水般的暖意。路兰轻轻伸出手叠在那双手上。十根手指握得愈来愈用力，将她那双柔软的手用力压在自己窝囊的丑脸上。

紧抓着她不放。

像请求援助，又像请求原谅似的，紧紧握住贺甜白皙的手。贺甜也只是静静地接受。

「刚才我想到一件事。我想去海边……不是跟大家一起，而是只有路兰同学和我两个人。我只想和你两个人一起去喔。等你身体好起来了，带我去好吗？」

路兰的耳朵听到了这番话。

从她手中传来沉稳的香气。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振动，深深回荡。

「真的吗……？你只想和我单独去吗？」

「嗯。我想去……不是巴黎也没关系。我想和路兰同学一起去喔。」

「……这样啊。我知道了，好啊。」

「真的？约好罗？」

「嗯。约好了。我会带贺甜同学去海边……毕竟是夏天嘛。我们去吧，我会想好计划的，一定会很开心。」

看不见的视野一角，感觉贺甜似乎笑了起来。

同样也感觉到她在点头。

只要能实现与她的约定，贺甜就能够像这样笑着——像这样幸福着。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实现承诺。

但另一方面，或许自己真正该做的是现在马上就放开这双手才对吧。这点路兰也心知肚明。

可是直到最后还是无法这么做，因为自己内心还是渴望着贺甜的笑容。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因为这样的私心得到满足而笑容满面，真的很恶心。到底在笑什么啊，我这家伙。

路兰不经意地这么想。

现在，自己正憎恨着自己的肉体和生命。不是模棱两可的不安或恐惧那类暧昧的情绪，而是清清楚楚的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够消灭，如此这般，有着明确目标的憎恨。

觉得自己的身体彷佛某种霉菌。

若是能丢弃的话，不管是心还是灵魂，一定都会变得轻松多了吧。

要是无法期待恋人掐住自己的脖子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话，那就只能靠自己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了。就这样，一时之间路兰除了这样独自消沉之外什么都办不到。

在没有任何人了解原因之下，想哭的喉咙和眼睛好痛。当然伤口和阖不起来的嘴巴也很痛。

心底很清楚，人生现在正陷入最糟糕的状态之中。

......

路兰心想，日常真是伟大。

当那彷佛从绝望的管中窥见世界终结的夜晚迎向天明，太阳再次升空之后，亮晃晃的夏日早晨依然如此清爽。区区一个人类内心的纠结，对世界根本起不了一丝一毫的影响。

还不等闹钟响，人就完全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体已经退烧，十九岁的身体一个劲儿的渴望着卡路里。

路兰一边小心注意着唇上的伤口，一边喝着果汁。

第三堂课结束后，整体呈灰色调的法学部川堂里，嘈杂的学生们来来往往。

上同一堂课的路兰和贺甜一如往常的腻在一起，作为人群里的一分子向前走动。暗色调的人群中，唯有贺甜耀限得像在众光灯照射下散发令人眩目的光芒，这应该不是男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路兰想着这种事时。

「喔，是路兰和机器美女啊！」

稍远处，有个大嗓门喊着两人。一看之下，是祭研的三年级何西学长，正招着手叫他们快点过去。两人立刻反射的一齐向学长低下头打了招呼。

「……机器美女？」

贺甜从喉咙深处挤出低语，歪了歪头。机器美女是说我吗？可是，为什么？

虽然在祭研的学长姐之间，「黄金机器美女」这个绰号不知从何时已经固定下来了，似乎只有她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祭研的例行会议，今天也在老地方举行。法学部大厅一角，设有公布栏、桌子和长板凳的地方。

何西学长四平八稳，大手大脚地坐着，坐在他身边那条板凳的是琳达。

发现路兰何贺甜的到来，笑着抬起头招呼了声「嗨」！

「路兰，你烧退了吗？」

露出一截小腿，莫名具有女人味的九分工作裤，只搭配了简单的棉质上衣，今天的她也一如平日的随性不羁。像只在街角偶过，不知名的优雅猫咪般，琳达爽朗露齿一笑。

「嗨，托学姐福已经没事了！谢谢！一个晚上睡得像个死人，早上醒来就跟平常一样了。」

路兰留意着嘴上的伤口，用同样的笑容回应她。

可是，视线却不经意放在桌上摊开的，不知是谁正读到一半的报纸上。内容当然是完全看不到的，只是盯着上面罗列的文字，单纯为了让视野里有东西可看的行为。

只要不去意识她就好，只要不要让她出现在意识里就好。路兰这么想。

什么都不思考，不去想，很普通的，和过去一样的应对就好。只要自己做得到这个，事态就不会有任何变化。然后，也能就此忘却，让一切沉淀。这么做是最好的。不，应该说，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这样的路兰身边。

「真的呢，都是多亏了琳达学姐，谢谢你。今天中午路兰同学也狼吞虎咽了一碗，已经没事了。是不是？」

牵着手撒娇地将身子依靠着路兰，抬头看他。姑且不管琳达会怎么想，光是在其他学长姐面前卿卿我就够教人难为情了，路兰不加思索放开手指。

「没事了。」

抬起一边眉毛微笑。

贺甜却断然不放开手指。虽然看似有些不知所措，仍硬是抓着路兰的手不放。眼睁睁看着困惑的路兰，贺甜这边倒是保持着耀眼的笑容。

今日的贺甜也是完美无比。

优雅的长卷发，拿大花图样的丝巾当成发箍来用。有着轻飘飘花边的无袖蝴蝶结衬衫是蓝色的。很适合夏日的白色紧身迷你裙配上九公分高的裸色细带凉鞋，将她的好身材衬托得一览无遗。

肩上挂着米色的名牌提包，站姿就像个专业模特儿，不愧是贺甜！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