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马齿徒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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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癫狂的萧安,抓着小女儿冰凉僵硬的小手,边绝望地哭着,边用老家泰安市当地嗔怒斥责孩子的土话骂道:“你这个小比妮子,快给我起来,别跟妈妈开玩笑,别吓妈妈,好不?只要你醒来,你跟小草爱咋样咋样,妈妈不再管这管那的。求求你了,心儿,你给妈妈起来呀,别给我装疯卖傻。”
看着妈妈几乎失去理智,变得有点癫狂,伊郁鑫拽起妈妈的身体朝外拉。
浑身瘫软的萧安如同烂泥般被儿子拖到一边,扭脸看着一位解放军战士,正用白布再次掩盖住女儿伊郁心的身体,哇的哭了一声,昏死过去。
田坤禾望着浑身发抖、嘴唇憋得发紫的伊礼贤,拉着亲家公的右手使劲朝自己胸膛打去,“大兄弟,我对不住你呀,没把心儿照看好。”
伊礼贤木怔怔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的亲家,嘶哑着嗓子问道:“田大哥,孩子的棺材准备好没?”
田坤禾点点头说道:“乡里韩木匠正做着呢,做了一口大棺材,是田草和心儿的。别克波拉提要按照哈萨克族的风俗埋葬,不用做棺材。”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把这两个孩子葬在一起吧,呜呜---”伊礼贤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低声哭泣起来。
这一夜,田坤蓉、萧安和吉月娥被安排在乡政府的一间屋里。
田豆、庞咚咚和乡卫生院的医生、护士在旁守护着。
乡长别克波拉提已按照哈萨克族的风俗,裹上白布埋葬在北山的哈萨克墓地中。
田草和伊郁心这对不到20岁年轻人的遗体,按照广仁乡汉族人的习俗仍要摆放一天,到第三天才入土为安。
广仁乡政府也已将俩人的坑穴挖好,地点就在田老太太坟冢的下手。
这一夜,田穗、田柳、田薪、田杉、伊郁鑫以及三个妹妹给田草和伊郁心守夜,闻讯赶来的田苗夫妇和田庄也连夜赶到广仁乡,给小弟田草和伊郁心送葬。
而田坤禾和伊礼贤则在乡政府的后院忙碌着,两个年过半白的中年男子,忍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和绝望。
伊礼贤用他最拿手的隶书在墓碑上一笔一划认真写着“田草、伊郁心夫妇之墓”,每一笔画都似乎在滴着鲜血。
田坤禾则拿着凿子在写好的字体上锲刻着,挖出个凹槽。
为了发泄内心的伤痛,白天跟随田坤禾去田家墓地观看女儿坑穴的伊礼贤,见田家坟冢前的墓碑都已简陋而斑驳。
他凭借良好的记忆,给田老太太、田坤树、田坤鹏、赵杏、田杨等人书写了墓碑,田坤禾则一声不吭地锲刻着。
伊礼贤又将锲刻好的墓碑字体用黑色或红色油漆细细涂抹。
他边涂抹边凄惨地笑着说:“心儿,你知道不,你这一走把爸妈的心都掏空了,你说你喜欢骑大马穿行草原,这下倒好了,如你的愿了,你如愿了,可你把爸妈置于何处呀?!呜呜呜----”
翌日,当送葬的人群浩浩荡荡将两位年轻的生命送至墓地时,发现田家坟冢的墓碑全部焕然一新,清一色的隶书行云流水般挥洒,仿佛诉说着生者对亡灵的怀念。
这一年,广仁乡畜牧站的两张办公桌空着,这两张办公桌的主人永远来不了了。
乡长别克波拉提的离世,让广仁乡的各族人民悲痛欲绝。
年近60岁的别克波拉提常年来一心为民、热情善良、做事公道,大家都为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农牧民儿子而感到痛惜。
深爱丈夫的庞咚咚因丈夫的离世,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
等她走出屋来,街坊四邻们发现50出头的老美女庞咚咚一头白发,整个人苍老憔悴许多,大家看着心酸不已。
在县畜牧局担任副局长的海米提˙别克波拉提因父亲的离世,让他开始重新反思自己的人生规划。
埋葬父亲后,一向不抽烟的海米提坐在爸爸的坟前,默默流着泪,抽着爸爸在世时偶尔抽的呛人的靺鞨烟。
海米提知道爸爸深深眷恋着广仁乡这块热土,他决定从过世的父亲手里接过接力棒,犹如爸爸一样将生命和鲜血洒在广仁乡的大草原中。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学毕业分配到乌鲁木齐市的海米提,当年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了自治区前程似锦、条件优越的工作岗位,主动下基层上班。
这一次,他又要为了继承爸爸的衣钵,再次向县组织部门请求到广仁乡工作。
学历高、能力强、人品正的海米提被组织任命为广仁乡乡长,妻子庞咚咚也跟县卫生部门领导请求,到广仁乡卫生院工作。
就在乡村干部挤破脑袋往县直部门上班之际,海米提夫妇俩双双下到最基层工作,俩人跟妈妈庞咚咚住在一起。
而庞咚咚也到龄退休,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不到半岁的外孙兼孙子巴格达提˙海米提身上了。
田草和伊郁心的离世,让田坤禾和伊礼贤两家都沉闷了起来。
县人事部门给不到20岁因公殉职的田草和伊郁心发了抚恤金和安葬费等。
在给女儿过头七的伊礼贤无力地摆摆手,对着田坤禾说道:“田大哥,这抚恤金啥的,你买两匹白马吧,心儿自从看《西游记》时,就囔囔着,她今后要跟田草骑着白马驰骋在草原上,有空闲了,你拉着两匹白马来他俩坟前转转,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知道,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坚强如铁的田坤禾看着亲家公伊礼贤一夜白头的银发,唏嘘道:“伊老弟,孩子没了,可咱俩家情意在。”
“田大哥,咱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伊田两家要做一辈子的亲家,永不分离的亲家。”伊礼贤双手紧紧握着田坤禾的双手,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道。
当田坤禾按照亲家公的意思,用两个孩子的抚恤金,购买了两匹白色的骏马,一公一母。
他骑着自己的老马牵着两匹白马,来到田草和伊郁心的坟前转悠几圈后。
这天晚上,广仁乡的田坤禾和伊宁市的伊礼贤都做了个梦。
他俩都梦见一脸灿烂笑容的田草和伊郁心,每人骑着一匹白马驰骋在辽阔的乌孙草原。
这一夜,两个年龄过百的汉子都哭醒了,泪水打湿了枕巾。
伊礼贤捂着发疼的胸口无声地抽噎,妻子萧安知道丈夫这是想念小女儿了。
田坤禾披件衣服走出屋子,来到马厩前,用鲜草喂着两匹白马,对着两匹白马柔声嘟囔道:“心儿,小草,你俩托的梦,爸爸收到了。”
在随后的岁月里,广仁乡其他农牧民家的马匹在田地、在草原驮着沉重的东西,干着繁重的托运劳动。
而田坤禾家的这两匹白马,被田家人呵护备至,这两匹马从未被人骑过。
在田坤禾心里,他把对小儿子和没过门的小儿媳的思念和情意,全部寄托在这两匹富有灵性的白马身上了。
随着经济的发展,各族农牧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张花的裁缝铺生意越来越赶不上从前了。
广仁乡近两年,一下冒出了五六个裁缝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