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秋猕闹乌龙(2 / 2)
“不必,故人相邀。”宁遥将拜帖妥当收好,后又取了先前被搁置在一旁的书来看,“你告诉送拜帖的人,说我必定准时赴约。”
杨伯领命退下,宁遥看着手中的兵书,目光却不禁深邃起来她耳边又响起了兵器相击时发出的声音,似乎听到了兵器刺破铠甲,穿过皮肉的声音,喊杀声震耳欲聋……她似乎又从空气中嗅到了人血混合着烟火的臭味,令人作呕。
不过片刻,宁遥的思绪便又恢复如常,眸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
乐山一役,她所承受的一切,她定要从南国身上,百倍千倍的讨回。
邀她一见的是南国使臣杨浈,两国刚刚休战,此番来使,多半是为了商议和谈事宜,而她是乐山一役的领导者,此番商议必定是少不了她的。杨浈此番相邀,多半是有别的目的的。
酉时。
晚霞如火,将整个长安城都渡上了一层暖色,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将军府。宁遥靠在座位上,搭在腿上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低声提醒她到了目的地,宁遥方伸手掀开车帘,弯腰出了马车。杨浈约她在潇湘小筑见面,是一家较为雅致的别馆,是个听歌听曲儿的好去处,平日里来往的都是些文人,弹琴听曲,还是个密谈的好去处。
到了约定见面处的雅间,却不见人影,宁遥跪坐在席上,差蝶香为自己点了一名琴女弹琴,又点了一名棋女陪自己对弈以打发时间。
棋局已过三轮,杨浈却迟迟未到,一局已定。连赢几局,宁遥觉得有些无聊,摆手示意棋女退下,闭目养神,半晌才听得稀疏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有人推门而入,在见到宁遥的那一刻,乱了呼吸。
杀意席卷而来,宁遥眼睛都未睁,伸手用两指夹住了刺向自己咽喉的剑,随后才缓缓睁了眼。那剑尖就那样抵在了她喉间的肌肤上,只需再用一分力,便能刺入她的咽喉。
“可惜了,不是握剑的手。”宁遥指间微微用力,那剑断断成了两截,落在席上发出了金属于木料相击的声音,“想杀我,你还太早了些。”
突发变故,琴女吓了一跳,手下一惊弹错了一个调,宁遥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她退下,那琴女便如释重负便,抱着琴逃命似的出了雅间。
事情败露,杨浈自知不及宁遥,索性弃了手中断剑,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偏偏又死要面子,立在那里下巴微抬。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要杀我,为何?”
“你杀了我兄长!”看着宁遥一脸不解,杨浈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怕是杀的人太多,你早已记不清了吧。”
“若我没记错,乐山一役你们南国的领军者名叫杨璋。”宁遥挑了挑眉,“他是你兄长?他为了保护乐山百姓甘愿举剑自刎,是个难得的将领。”
“他是为了保护乐山的百姓而死的,你不该如此侮辱他。”
你不该,如此侮辱你的兄长。
一句话,让杨浈定在了那里,无法思考,无法动作。
当初听说乐山一役兄长败了时,他是万万不信的,可后来十万大军,竟无一人回国!那时他不顾父亲反对,只身一人前往乐山,到了战场。越国的大军早已撤走,臭气喧天的山谷里横尸遍野,除了他,只有一位拾骨人和对那些尸体虎视眈眈的秃鹫。
在拾骨人的帮助下,他寻到了自己兄长的尸骸。那尸身都已经腐烂了,但脖颈上的伤口是那么的触目惊醒,明显是被人狠狠割断了脖颈。在看到兄长尸体的时候,他暗自下定了决心,他要让害死自己兄长的人偿命。
南国习俗,但凡战死沙场的人,尸体决不能运回故乡,他们只能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只能腐烂在那里,让他们的魂魄继续守着此处。他恨,恨自己兄长死后都不得归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杀了自己兄长的人,那个叫宁遥的人。
所以在听说宁遥被越国封为了镇南大将军的时候,他便违背自己的本心入朝为官,为的是争取在越国皇帝的寿辰之时能出使越国,亲手杀了宁遥,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即便早便听说宁遥是女子,可是在亲眼见到宁遥时,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自幼便崇拜的兄长,他心目中唯一的英雄,怎会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怎能不恨呢?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断送了自己兄长的性命。可是,就如她所说,自己的兄长是为了保护乐山的百姓而死的,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即便败了也是君子也是英雄。
即便他成功杀了宁遥又如何?届时两国交战,那么自己的兄长用命换来的和平就这样毁了,那么他兄长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他确实不该如此侮辱他。
可是……可是……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若是没有这个女人,自己的兄长根本就不会死!
“真是可笑。”听了他的质问,宁遥嘲讽的笑了,“若不是南国皇帝让你兄长上战场,他又怎会死?”
“战场本就是你死我亡的地狱,只要还有战争,你兄长总会有死的一天。说到底,害死你兄长的真凶,是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王。”
——害死你兄长的,是你们的王。
一句话,犹如利刃,深深刺进了杨浈心里,再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