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二)(2 / 2)
不过,林超一扫四人面上,虽然都是严严实实地戴了一层老实本分的面具,但眼角眉梢细微处,还是或多或少露出了些恍惚,林超的心里就先叹了口气,怪不得自己亲娘临走前,硬要良姜恶补看账的本领,话里话外,就全然是不放心,生怕林超弹压不住,本来以为她是言过其实,没成想,还真的是确有其事。
底下人不能干,主子是不高兴的,可底下人太过能干,主子也是不太高兴的,嗳,若换了自己是个下人,也会觉得这主子太难伺候了!
但林超本来就是主子,他虽然知道底下人的心思,不代表他就要按他们的心思,去套这个圈,所以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只有一个,对于底下人,值得信任和能干,这两者该如何取舍?
换作一般人吧,至少也会在这两个选择里面挑挑拣拣,对比一下优劣才做定论,可林超自认为自己不是一般人,他才不乐意做什么二选一的选择题呢,这两个他都要!
本来他还想再先做出虚心纳下的表情出来,这样底下人若是闻弦知雅意,自然懂得借坡下驴,赶快表一番决心,表示自己一定跟着林少爷好好干,绝不捣弄小鬼儿的,然后自己再软言劝慰几句,顺势你来我往地上演一番主仆情深的戏码的。
如今看来,得,直接切入正题吧!有的时候,大棒子还是更顶用一些的。
林超就坐正了身子,也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离他最近的王掌柜立刻就觉出了些不对,他自然不敢直视林超,就分了些眼风去扫不远处的刘生,刘生本来身材就高大,又离着林超有两步之遥,立脚处灯光就弱了些,这乍一看,就活像一个大黑塔一般,一动不动地钉在地上,虽然面上神色也看不甚清,却令人无端中就感觉气质已变,竟有了几分冷峻肃杀之气。
王大掌柜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手上指定是沾过血的!而且,还不止一条!他立刻心里就一个咯噔,这林家少爷,小小年纪,到底要图谋什么大事,身边才需要放一个这样的高手?
他一向谨慎,也爱遇事就多想深一层,他也一直以为这个习惯很好,若不是这般用尽心机筹谋,这永福客栈,又怎么能生发到今天这个规模?虽然室内暖意融融,可王大掌柜稍微一细想,背上就先出了一层冷汗,他却是怎样都坐不稳了,就先欠了欠身,语气恭敬;“不知道爷叫我们来,是有什么吩咐?”
他把自己的身份摆得很低,林超也没浪费他这般有眼色地给自己搭起来的架子,也是借坡上驴:“今儿叫你们来,也实在是有事吩咐..”一遍又拿眼溜了几个大掌柜一眼,语气就更亲昵了些:“几位叔伯可不要私心里,怪我这么着急赶火的叫你们来,是我想故意拿乔啊!”
几个掌柜立刻又赶忙站起来,表了一番主子太客气了....这是奴才本分之类言语的态。
这番神色落在林超眼里,他自然十分满意,就继续缓缓道:“第一件事呢,就是这五个店铺里的账目,从今儿起....”
这些当展柜的,对于自己店里的那本账,那绝对是非常上心的,所以林超这才说道账目两个字,四个人也没有故作装什么清高,反应都非常诚实,耳朵立刻都竖起来了,双眼也灼灼地盯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林少爷是一贯养得太娇贵了,还是对上京城干燥地气候仍旧不大适应,话才刚说到紧要关头,却是捂着嘴咳了起来,似乎是喉咙有些不适。
王大展柜虽然心急他还没有说完的话,却是忙亲手倒了一杯茶:“这是老奴平常用的茶,虽然比不上爷惯常喝的,也好歹润一口,这暖房子就是这样,容易干!”
做面子这件事,一向是有来有往,林超喝了他的茶,也不由多提点了他一句:“可不是这话!这可是好像书里面说得这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了,不过这也不是没有法子,就是冬日里起居作息的屋里,不拘盆也好,还是瓶也好,左右放一盆水在屋内,人感觉上就要温润些了,如今我屋里,不管生不生火,那是必须要放一大水晶盆水的,不过,这上京城也的确干燥地厉害,头天湃了一整缸水,不到第二天下午,一瞧,得,就只剩一半!要是生了火吧,隔夜都得换水!”
虽然自前朝以后,海运发达,什么名贵香料、珍珠、玛瑙、玻璃、绸缎等无数金贵玩意流水一般地淌了进来,不论一船进来多少货,再没有卖不掉的,经常是船只刚一入港,就有各家的管事先上船挑选了,一般人家,都还排不上号,拿着银子,都无处买去呢?
如今上京城排的上号的权贵世家,谁家不是新换了许多的玻璃门窗?就连大姑娘小媳妇的手上,也多了好些金镶玛瑙的镯子,可就算有这样的前提在,特别像水晶盆这种,仍然能算上稀罕玩意了,若是小巧的,能随时拿在手上把玩的那种,就罢了,又特别是大的,至少,也得被供在多宝阁上,用来装点门面。
结果人家林二爷就轻描淡写地拿来当水盆一样的用....
其他三人的心都不由颤了几颤,面上都隐隐有几丝苦涩之意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