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2 / 2）

王扬无聊的卷着自己的裤腿，卷好了又放下，乐此不疲：“我帮你？”

季淼拖着下巴，眼睛看向前方漫漫黑夜：“是啊。小雅性格内向又不喜与人接触，甚至开始慢慢离不开我，留在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个拖累。”

话到此处，王扬不禁转头看了季淼一眼，他之前对季淼的决定有点不满，却也能感觉到她涌动的私心和感情。

而现在，看着一字一字说着这些季淼，王扬却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说这些的时候仿佛把自己的所以感情都抽的一干二净，只让人感觉到里面冰冰冷冷的名为理性的东西，甚至不远处还有那个敏感的刘雅，她都没有顾及她的感受，说出了拖累这样的话。

季淼没有察觉到，话到这里，又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情，她继续道：“你察觉到了，我的主意改不了，你就只好来好好改变一下刘雅。我在战斗中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是你阻止了她吧，刚才这里那么混乱，依她的性子，早来找我了。”

王扬撇了撇嘴巴，却也默认了。

“刚才你也察觉到了小雅的依赖，所以趁着休息的这个时刻，又开始用激怒她的方法锻炼她，让她学会适应自己一个人的样子。”

这样说着，季淼转眸看向王扬，眼里的感激流转成了融融暖意：“这样煞费苦心，又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也要帮我，帮小雅的伙伴，我又怎么会责罚他呢？”

“......”

季淼看他沉默下来，又话锋一转：“可是我与小雅的事情，却与你想的有点不同。”

知道自己的心情也许无法传达出去，季淼斟酌着言辞：“你只知道小雅依赖着我，却不知道我同样也依赖着她。正是因为有这么相同的一个小雅，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不再只是理智的思考。

所以，王扬，我们的伙伴请你原谅我们的自私。

但我保证，如果真出了事，我一定不会这样肆意行事。”

王扬低头静静的听完季淼的陈述，还是重复着卷起来，又放下去的动作。看似镇定，却越卷越宽，越来越潦草。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的放下了那截裤管，脸上隐隐有些别扭的感情：“还，还算你聪明......”话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冲了，他又眨眨自己的眼睛，慢慢平复着呼吸：“我们是伙伴嘛，应该的。”

季淼头一次看到王扬这种害羞，感觉新奇的很，还想再看，王扬却匆匆起身，一溜烟的跑走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伤员。”

季淼笑眯眯的看着王扬的身影慢慢隐进黑暗里，回想着她那时正为复制体的异状而心情不好，许昆在她身边耍宝的样子，还有王扬，刘雅刚刚出现在她身边关系的样子。

心里忽然有什么冰冷的壁垒裂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从缝隙里钻进去，季淼就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也暖洋洋的。

这样想着，季淼有搜索了一下刘雅的身影，却发现她虽然生她的气，却还是选择蜷缩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许是等得有点久了，脑袋靠着墙面，已经呼呼的睡熟了。

季淼摇摇头，轻轻的走过去，然后在刘雅身边也找了一个角落，也慢慢坐了下去。才坐好，季淼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一双手轻轻的拉住。

是刘雅的手，以为她醒了，季淼连忙朝她的脸望去。

却见刘雅还是双眼紧闭，睡得正香，大概是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感受季淼的到来，竟然条件反射的拉住了她的衣袖。

看着这样的刘雅，季淼一时间千头万绪，她想起来那天放学，在黑暗的小巷子里，那个被称为大姐大的人让人把她截在那里，因为那早已被掏空的钱包，她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扔在那里的时候。

那位过路的卖红薯的银发老奶奶匆匆的走到她跟前，叫着，嚷着：“孩子，孩子，你怎么了？”

季淼就艰难的站起来，她那时候哪里能感觉到善意？尤其这还是个陌生人。她迷迷糊糊的摇摇头说着“我没事”，然后推开扶起她的老奶奶，踉踉跄跄离开了巷子。

到家的时候，她就迎来了一屋子的黑暗，爸妈还没有回家。

她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抱着双臂靠在墙角，身体不可自制的瑟瑟发抖。她恨啊，她恨那个大姐大，为什么那个人总揪着自己不放。

她更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这个身体这么弱小，为什么这性格如此敏感而软弱，甚至连回击都不能。

恨意，怒气，无力，耻辱，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相互吞噬撕咬，又一遍遍的冲击着胸腔，痛苦让她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可是脑袋却越发的麻木起来，隐隐有陌生的杀意慢慢成形，隐约间，有声音在她耳边呼唤着：杀了她吧，杀了那个人，你就不会被打了。

指尖用力，却没有刺破皮肉的疼痛，反而沾染了一手的暖意。

季淼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所惊扰，耳边蛊惑她的声音瞬间消失，终于慢慢恢复了点点意识。

脑子里的杀意退却，她摊开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正搁着一块被报纸抱着的烤红薯。

红薯外面的那层抱着刚才被她抠破，露出里面软软的，甜甜的，温暖至极的瓤。

季淼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走的时候那位她连脸都没有看清的老奶奶塞给她的东西。

是这个吗？一块烤红薯。

仿佛一个身处寒冬腊月的人忽然被猛的拉进暖洋洋的春天，季淼在经历了种种恶意之后，终于再次感知到了温暖的善意。

那时的她，季淼把手盖在刘雅的手上，刘雅就快速的反手握住，紧紧的抓住不放，好像握住了寒冬里那一抹暖人的阳光。

季淼忽然就笑了，那时的她，也像是刘雅现在这样，紧紧的抱着那根简陋的烤红薯，知道热气散尽，她才狼吞虎咽的把那根红薯全部吃进去。

身处寒冬的人，从不会放过手里的一点温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点了。

季淼也紧紧扣住了刘雅的手，眼里翻滚着不知明的情绪，却转瞬间又恢复了一片澄澈。

她垂下眼帘，细细的打量着闭着眼睛，睫毛无助抖动的刘雅，恍惚间，一张同样无助的脸跟刘雅的脸缓缓重合。

季淼深吸了一口，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成为那个软弱无能的季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