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与君共谱红尘曲(九)(2 / 2)
无论是谁都是无法被替代的那个,遑论是与他而言如此重要的师姐!
殿门打开,舞墨见清忧走来,抹去眼泪佯装无事的上前道:“清忧,你来了。”
“我跟兰依过来看师父。”自进来那一刻起,姒卿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殿中央的那副冰棺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嗯。”舞墨应下,上前去跟她一起来到慕云漓的冰棺前。
兰依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起来,她念着眼前之人是将她抚养成人的师父,自己能在罗刹教内这般放肆多半是因有师父庇护。
如今师父离她而去,今后她便只剩下师姐了。
见姒卿精神不佳,舞墨便劝道:“清忧,师姐若是看到你如今这模样,定是不会满意的。她希望看到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清忧,而非你现在的模样。”
沉默良久,姒卿缓缓的启唇道:“长老,这个我自是清楚,我定是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她的语调虽是平稳,可悲怆之意仍是不减,显然还在自责。
兰依想,师姐总是这般,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从未顾虑过自己的感受。
更未曾顾虑过,为她揪心的自己。
“你知道便好,如今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舞墨又将视线移向一侧的兰依,“兰依你随我出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是。”
言罢,舞墨便迈步前往殿外,兰依深深地望了一眼清忧也随着舞墨的脚步往殿外走去。
偌大的殿内只余姒卿一人,无声的落泪,轻轻的抚摸着冰棺内的人。
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她无论是清忧还是姒卿皆不会忘记这些年来师父待她的好。
被砍去四肢的那个人,在她看来惩罚似乎还太轻了些……
来到殿外,兰依问:“长老你要与我说什么?”
舞墨看向兰依的神色颇为凝重,他长叹一声道:“如今我要告诉你一事,但你要答应我莫要激动。”
“如今师父已然不在,还能有什么事能让我激动的?”兰依自嘲的一笑,她念起这一切的因果。
终究是一步错满盘皆输,师父如此自己亦是如此。
舞墨眉头仍是未见半点松动,他声音洪亮的对兰依道:“你听好了,你是昔年五毒堂堂主与罗刹教主之女。亦是云轩的侄女,如今躺在冰棺内的正是你的生身母亲!”
兰依当即怔在了那里,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她怎么可能是师父的孩子?师父不是告诉她说她是个孤儿吗?
“长老……你怕不是搞错了吧?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师父的孩子?”
兰依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泪水,以免自己会在舞墨面前失态。
可她似乎忘了,她方才已经哭过面上早已显现出几道泪痕。
舞墨启唇缓缓道:“当初你被生下来后,还是我将你洗干净抱到你母亲身边的。任谁会搞错,我也断然不会搞错我师姐的孩子。”
微风吹拂着兰依的面庞,使她两侧的碎发随风拂在她的面颊上。
兰依的情绪已然接近崩溃,她使自己尽量保持冷静的冲他大喊道:“那她当初为何不认我?告诉我我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为何至死都不许我唤她一声娘亲?!”
“兰依你冷静些,你听完说你爹娘从未抛弃过你,当初……”
舞墨扶着兰依的肩,将当年的情形告诉了兰依。
与舞墨所预料的不同,兰依听完后却安静的站在了那里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只是站在那里并无太多反应。
“兰依你还好吗?”舞墨试探着问她。
慕兰依却显得格外的冷静,她道:“长老,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
舞墨望了一眼,便离开了此处。
正如他所言,如今并非是伤心之时,那个害死师姐的罪魁祸首才是他应该多“照顾”的。
另一方,昌胤来到莫苓儿的房前,不同于以往的大呼小叫,今日的他格外的平静。
他默默的走进去,一把抱住莫苓儿的身子。
这让莫苓儿微微有些诧异,她问:“昌胤你这是……”
“苓儿别动,让我抱一抱。”
“好。”
莫苓儿把自己关在房内,可外头的声响她多少还是听到些的,能让昌胤变成这样想必是一件大事。
可她未曾料到,这件事亦会让她痛彻心扉。
“发生什么了?”
“师妹不在了。”
莫苓儿惊的站起身来,不经意间将桌上的花瓶拂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你说云漓?云漓她怎么了?你说呀!云漓她怎么了!”
“她被那个姓赵的害死了!如今就躺在主殿冰棺内!”
昌胤说出的没个字,好似尖刀一般插在莫苓儿的心口上让其无法呼吸。
“什么!”莫苓儿的泪已然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她不愿相信慕云漓会被那个小人害死。
莫苓儿又郑重其事的问:“这一次蓬莱的人可有过来?”
昌胤怅然道:“你兄长亲自带人过来,却未等开打便让人撤退,想必是不愿与我们为敌。”
“那你如今作何打算?”莫苓儿的眸底已然失去了平日的温柔,剩下的唯有一片冷然。
昌胤自嘲的笑道:“师妹尸骨未寒,外面又不太平,如今唯有静观其变。”
莫苓儿也不多话,但她心底已然另有了打算。
子夜时分,明明是秋日里但夜风却是格外的刺骨冰冷,罗刹教的主殿内立着一白衣女子腰间别着一把墨色的剑。
冰棺内躺着的人面色红润,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白衣女子守着她,一刻未曾合眼。
殿外的兰依早已不见了踪影,或许只有兰依自己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忽然间,白衣女子听见有人唤她:“姒卿?”
她回眸,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
他穿着一身玄色铠甲,白皙的面容上已显现出些许的疲惫。
这正是今日在战场上让他的军队帮衬西域的烨霖,但即便是如此又能怎样?
他终究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终究只能是她的敌人。
“你过来做什么?”姒卿的语气不冷不热,看向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他走过去,一步步的靠近她唤道:“卿卿,我是烨霖啊,你莫不是将我忘了?”
姒卿闻言,只是冷淡的笑道:“别那么唤我,我与你没那么熟悉,况且你是谁又与我何干?”
“我知晓你师父不在了你心底伤心,但你不能因为这件事便什么都不做!”
他一直在暗处瞧着她,见她一直在这里几个时辰滴水未进,心底不免有些心疼。
姒卿冷笑一声,嘲讽道:“这一点我自是比你清楚,只是我做什么还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烨霖慌忙解释道:“我并非是想插手,但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我……”
未等他讲完,姒卿便走到他面前指着冰棺道:“我做了什么你便说我糟蹋自己的身子?今日躺在冰棺内的是将我从小拉扯大师父,我心底什么滋味你自然不知。你今日即使是帮了我与师父,但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烨霖显然是未曾念过她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姒卿又凉凉的丢了句:“无论你是烨霖还是临君,你我终究是没那个缘分。”
下一刻,姒卿又道:“再者说,你并非是我罗刹教中人,昌胤长老定是早已为你与你的手下安排好了住处。让客人深夜独自来这无人之处,可不是我罗刹教的待客之道。”
言罢,姒卿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一眼。
终于,烨霖转身离去,只是他未曾丢下姒卿一人在大殿内。
他一直在殿外守着他,与她一起等待着黎明。
而在听见烨霖转身的那一刻,姒卿的泪也无声的滑落下来。
她在殿内站了一夜,而他在殿外守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