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风暂歇,浪已尽(1 / 2)
寒烟涉水,冬日吞吐冷冽。
黎木拢着半身的毛毡子,坐在阳台阁楼处。远方的城市街景,在缓缓流动的蔼蔼雾气中,呈现出不协调之美,像是碎成渣子的玻璃球。
娜塔莎走过来,钻进毛毡子,依偎在他怀里。将脸贴在胸膛上,便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真正意识到,现在的黎木,跟他们一样,同样拥有着鲜活的生命,而非什么永恒时刻的闪烁一瞬。那太遥远,太庞大,太复杂,光是想一想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裂隙地,会成为万物伊始之地,对吗?”
她仰起头,看着黎木问。
不管过去多久,这对海蓝色的双眼,都能触动黎木。他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有限世界的诞生,是从无到有。而无限宇宙的诞生,是有限世界走到终点,所迎来的崩毁时刻。事到如今,我们很难再去说是否有所谓的‘无限’了。站在‘存在’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是不存在‘无限’的。我们所认知的无限,不过是更加复杂,更加混沌一些的有些。所以,如果你说的‘万物伊始’是一个无限的开端,那我觉得大概不会。”
“如果还像是基本法则主导的那种世界。裂隙地会成为地上天国吧。一个文明程度逼近规则极限的世界。幸福感所主导的世界,是以往的任何一个世界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倘若有一天,‘幸福有限论’被打破,那裂隙地会变成什么样?”
黎木笑了笑,
“毁灭。‘幸福有限论’是对裂隙地最好的保护。一旦裂隙地开始无限制地索求幸福,要超越幸福极限,那只会被幸福感抛弃。毁灭就成为了注定的事情。”
“所以,根本没有我们所想的那种自由。”
“我们所想的那种自由……有啊,变成我,成为永恒时刻的闪烁一瞬。这就是真正的自由。即便裂隙地毁灭一万次,我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娜塔莎离开他的怀抱,绷直了腰背,看着阳台外面的天空,
“你终于说到这件事了。黎木,你永恒存在了,是吗?”
“嗯。”
“按照‘幸福有限论’,我注定会迎来消亡的时刻。那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后,但不会永不到来。”
光影掠过她的身侧,使她的背影看上去模糊且朦胧,
“你想过那个时刻吗?”
“消亡……”黎木眼神虚幻,“除了永恒存在,万事万物都会消亡。我们的爱情同样如此。”
“这没什么不可接受的。每个人都喜欢幻想中的浪漫。但我或许是个活得很真实的家伙……退一万步讲,这不过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寿命论了。大概,再过些时候,我就不喜欢跟你黏在一起了,就要去追寻更能体现出‘伊迪丝·娜塔莎’这个名字的东西。”
“你说得对。”黎木轻声说,“大概‘黎木’这个概念是永恒存在,亘古不朽了。但作为生命的我,一样会迎来消亡的时刻。我的身躯,我的灵魂,都是如此。”
娜塔莎扭过身,额头与黎木相抵,
“我们活在世上,都是在追寻肉体的欢愉,灵魂的价值。将名字刻入永恒,是超然我外的终极思想。黎木,我也会去追寻那份终极思想的……不管我是否做得到,但我一定会去追寻,就像当初踏上那条试炼大道。”
黎木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开怀地说,
“这才是我认识的娜塔莎嘛。”
“但是现在,我想要……”
“想要什么?”
“肉体的欢愉。”
“这种地方?”
“不。最初的地方。”
“最初?”
“嗯。”
“哦,那个花园温室。”
周遭的景象,忽地就变了。黎木恍然间,就发觉自己站在了某条小径上。依稀能听到钟声,海浪声。他顺着小径向前走,路边的植株都像是长了眼睛,纷纷看来。
拨开一叠厚厚的藤蔓后,便能看到一座透明的温室。
挨着玻璃,向里面看去。千花始盛开,她在丛中笑。
……
“那,灵魂的价值呢?”
娜塔莎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眺望远海归来的渔船。它们连成一片,挂着长长的灯带,灯光染红了整个天空,使得这本其乐融融的景象,看上去像是什么血月凶兆之夜。
黎木终结了故事的循环,但保留了故事绘本。
他们偶尔会去到一些奇思妙想的故事里约会。
“灵魂的价值。这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
“对你而言是什么?”
“对我……”黎木站在娜塔莎旁边,轻轻拨弄她的长发。海蓝色的发丝带着海风,从指尖掠过,“黎木有一个怎样的灵魂呢……我觉得这大概是需要别人来评判的。超越自我,往往不会单独发生。”
他想起缪缪把他从那个孤独的房间里带出来的时候。
娜塔莎看着他,
“你是个很孤单的人,对吧。哪怕有我,有从灵,有佩妮的陪伴。哪怕有很多关心你的人陪伴。你的确走进了我们心里,我们也的确走进了你的心里。但你依旧是个孤单的人。这也许就是你的灵魂。而消解这份孤单,就是你灵魂的价值。”
黎木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