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 / 2)
太医院车马上午到京的消息转眼便被报到萧明熙面前,萧明熙虑及顾、玉两家素来交好,想老友重逢定会夙夜长谈,只得捺下急切心情,打算隔几天再往玉府送请帖。她就此记挂在心,再懒得回商行打理生意,干脆全甩给手下,心神不宁地待在书房翻看秦宛月历年的脉案药方。她不通医理,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翻了半天不觉长叹,抵着眉心闷闷道:
“明天四月十九,大婚的第三日,三皇子该带新人入宫拜见睿夫人了吧?”
青霖应道:“正是,按以往旧例,庆王与王妃于卯时前后入宫,拜见太后、中宫皇后与庆王生母,以及各宫嫔位以上娘娘,一番下来,总得在宫中用罢午膳才能回府。”
“只怕阿月又该打起精神仔细应对了。”萧明熙拿起茶盏轻啜一口沉吟道,“等阿月从宫里回府,便以萧氏家主的名义往三皇子府上送一份贺贴,将我置下的那些礼物一并送去。”
青霖应承着,忽见孟昀疾步进来禀报:“大小姐,顾老先生携顾公子到府请见。”
萧明熙惊喜之中忙吩咐孟昀把人请去后厅坐,自己遂匆匆收拾起秦宛月的脉案,携带上赶去后厅相见。
“本还想着老先生旅途劳顿,暂缓两三日再去相请,谁知老先生不顾疲累接着便过来了,明熙实是惭愧。”萧明熙说着拱手见礼。这时顾玄镜身后一名襕衫青年文文静静上前行揖,萧明熙遂回礼笑道:“这位便是顾公子了罢?公子在北疆活万众,如此功绩,入职太医院指日可待,日后见面萧某便要称公子一声小顾大人了。”
“行了,你本就不是爱虚客套的,议正事罢。”顾玄镜摆摆手,“老夫晓得你心忧郡主,干脆早些来,两下心安。郡主旧日药案呢,都取来我看。”
“是,听闻老先生到访,全都找来了。”萧明熙说话间,青霖已恭身将厚厚一摞药案送上。顾玄镜随便翻看几眼,转手递给顾偃,管自将手一袖,看着萧明熙道:
“说起来,老夫与你父亲渊源颇深,少郡主又是你亲自托付与我,让我尽心救治,无论于私人情分、抑或为医准则,老夫都该善始善终;但少郡主如今嫁为人妇,又是王妃,请脉事不比寻常了。老夫一来终是游医郎中不好常登王府,二来老夫也不能舍下自己事尽日困守尚华一隅,因此少郡主日后调理,唯能交予老夫这孙儿了。”
尽管萧明熙心中早有准备,但亲耳听老人说出此言,心内难免凉了半截。“并非我信不过顾公子,但老先生心里到底更清楚少郡主身子底究竟如何。”她徐徐道,“假使顾公子接手,能有几分把握保少郡主安康无虞?”
顾玄镜捻着长须默然片刻,回眸看向顾偃问:“偃儿,少郡主体格情形,你怎么看?”
顾偃放下脉案,意态安然道:“若林翻阅少郡主旧年脉案,想来少郡主应是在母胎中便受阴寒侵噬,故此出生后体虚孱弱,少时又因调理不当,乃至心血亏损伤身,落下寒症徘徊体内,少说五年;久病难医,由此转为寒毒。祖父以毒攻毒,徐徐图之,到去年九月最后一次请脉……”他抽出那张脉案,“少郡主寒症已基本压制住,按旧药方日常服用,应无大碍。但距今已有半年之隔,具体情形究竟如何难下断言,还需若林亲自请过少郡主脉象后才可做定论。”
顾玄镜面上并未有何嘉许神色,但语气显然是满意的:“断得倒还准确,看来不是死记硬背的书本知识。”
萧明熙听顾偃所言俱都精准,心下稍安,遂道:“老先生可是觉得,着顾公子接手少郡主,能保无虞?”
“七成把握。”顾玄镜淡淡说道,“空口断脉是眼力;当面切脉,验的是功力。大小姐找时间安排一下,让老夫与偃儿当面见过少郡主同时请脉,方能下定语。”
萧明熙沉吟道:“少郡主现是皇子妃,身份不比以往,若想请老先生与顾公子一同诊脉委实有些麻烦……不然等少郡主初五上香还愿时在寺里会面,老先生以为如何?”她见顾玄镜面有迟疑,又道:“或是等顾公子太医院任命下来后,走太医院程序去三皇子府请脉?只是老先生您若要见少郡主,还是不易。”
“偃儿初五后方能供职……若等那时就晚了。”捋着长须边思忖,“还有少郡主上香一节,五月初五恰逢端阳,少郡主嫁在皇子府,还能照常上香么?”
“端阳日——”萧明熙经老人一提才想起来,不由拧眉道:“不然请老先生先回去等我消息,待安排好了再知会您,您看如何?”顾玄镜颔首应下。
庆王府内院,午后的柔和日光透过婆娑新叶落在院中。秦宛月坐在树下聚精会神地调香,红衣在旁默不作声看着,及时送上她所需的各色香药,一时间,时光仿佛回到当年秦宛月初封郡主时,两人一起调香的日常。
“明日大婚第三日入宫,寒竹与我同去。”秦宛月拢着袖袂,取过盛榆面的木盒,口中淡淡道,“以后我若外出拜府,抑或别处府邸相互往来,身边人需得口齿灵便。我思来想去,定下寒竹掌外务;你待下人宽厚,府中内务诸事,便由你酌情打理。”
“奴婢但凭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