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王翦(2 / 2)
“可曾打探到对方主将名号?”
“回禀将军,细作昨晚回营,楚军上下,皆不知主将名号”
“这便奇了,将士们竟不知跟着谁打仗!?就甘愿死心塌地拼杀性命?”
“听闻此人待兵如子,常与一众将士同吃同住,封赏犒劳,无一不以士兵为先,因此,深的楚军上下拥戴”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禁追问:“可有见过此人”
“细作潜伏一月之久,仅远远见过一次,据,是位身材矮,面白如玉的翩翩少年”
“少年?!”
“是,已经加冠,却似乎未见续须”
“竟是少年?!”我独自呢囔一句,不由惊起一身冷汗,本以为李牧一死,功克各国便将一路凯歌,却不想,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乳臭未干的浑子,难道,秦国结束战乱,下一统的局面永远不会实现?
“查,务必要查到此茸细”
“喏”
六月,我们第一次交战,我以东面突击,试探敌情,而敌军东面以固垒高筑,毫无胜算。我军偃旗息鼓,于第二日,重新下令进攻北地,果然如我所料,我军遭同样战局。而第三日,敌军突然对我军东地军营发动攻击。我听到消息,立刻派出两路夹击,想以此溃散敌军,却不想,援军未到,敌军已经撤退。
整整一个六月的战争,就这样在敌我的三番试探中结束。竟谁都未敢先迈出一步。
“可查到什么?”
回禀的细作摇摇头:“属下无能”
“再查!”
“喏”
七月,我采用攻城最佳战术,开始兵分两路,分别进攻东北两地,并成犄角之势互为救援,形成最稳固之势。
敌军则采取东南依靠地势之险固守,北面迎敌痛击之势。一时二军相对,竟谁也别想占到半点便宜。
眼前场景,不由让我再次记起五年前围攻邯郸与李牧的对战。当年四十万秦军亦是分兵二路,南北夹击,李牧便是采用如今一攻一守之态,成功以守为攻,空耗我军粮草多时。平心而论,李牧之才,非我能及,当初若非我技高一筹,以一招离间计挑拨李牧与赵王不和,成功借刀杀人。今日倒很难我王翦是否仍有命征战
而五年后的今,战局再现,我竟只能惶恐不安,当年的我至少了解赵王,了解李牧。今日我却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又何以用计?
“查到什么没有?”
“回禀将军,属下听人谈论时,听闻有人曾听此人称楚王为王兄,可见此人乃楚国王族中人。具体是哪位楚侯之子,便无人知晓了”
“王族中人?”
“正是”
“难道是我猜错了,他与李牧并无瓜葛?”
“将军什么?”
“去吧”我挥了挥手:“沿此线索,继续追查,务必要尽快弄清他的身份”
“喏”
十月月,长达两个多月的对峙无果,而之前的楚国多次趁着大战,身后截粮,给我造成他们严重缺粮的假象,使我心存侥幸,才选择了这较为安稳的对峙打法,却不想,探来的消息,却是城中大建粮仓,可以久战。而这种情形,对我军极为不利,楚军靠山死守南地,而我军若不想长期与之对峙,便只能绕过崇山峻岭,去到敌军身后的南地进行全力攻城,并一举切断敌军南逃退路,一旦计成,便是大胜。但此举必然会拉长我军战线,而且必须路经错综山川,如此不仅粮草供应艰难,且及其容易遭受埋伏,陷入两难。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时,一心灭楚的王上已经失去耐心,命信使千里传诏,信中有言,即便六十万人马硬攻,也要在三个月之内快速灭掉楚国!
且城内王族,不可放逃一个!
十一月,眼见又是一年,王上催战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战事已经绝不能一拖再拖。我决定冒险分兵南下,打破眼前僵局,以包围之势,围城而歼。
我亲自带兵翻过山脉南围,一路上心行过茂林山地,事先摸索过地形,顺利绕开了可能的埋伏地带,又经过三三夜盘旋山道,竟眼看就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南地城防。
就在我以为我可以瞒过海顺利攻占南城之时,身后突然传来惊噩耗,独自留守北面的蒙恬被楚军激怒,全力攻城时突然身后遭受夹击,大败!
而探子此时来报,前十里地发现楚军列阵以待,身后更有号称铁血骑兵的楚国项家军彻底切断后路
换言之,我们被包围了,我们,已经彻底落入列军早已设好的埋伏圈
“他最善设伏与脱逃,老将军千万心”此时,脑中突然闪过临行前王上与我的这句话!竟一时也只剩这句话回想耳边!
这么,王上知道那人是谁?!
“将军!老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我回过神,一把上前拉住同行慌乱的将领:“速速命信使替老夫问清王上一事”
“将军?”
“此事关系你我乃至将士生死,更关系到这场大仗最后转机”
将士听了这话,冷静下来,突然单膝跪地请命:“将军请讲,下官定火速回传”
“他是谁!”
“谁?”
我望着将士迷惑的眼,将他就地拉起,狠狠推出去:“将军只,王上自知”
“属下领命”壮士作揖,大步而去。
那人一去,再也未归。
……
而王上当初出此话,可见对此人颇为熟悉,按细作所言,此人又是楚国王族,而楚国王族中,能与王上相处过的人只有昌平君熊启。
难道,此人是当今楚王熊启?想到此人,我不由摇摇头,当年华阳太后扶植楚系一族,曾让其领兵灭周,好在朝堂立足。我也因此亲眼看他挥兵布阵,却丝毫没有今日风采。很难想象,这会是同一个人!
那此冉底是谁,他的死穴究竟在何处?!难道,我王翦征战一生,未尝一败,今日真的要亡于此处无名之地?
……
已经连续十几日,敌军攻势不减,而我军被包围在这密林,毫无还手之力。眼见太阳初升,楚军再次发动规模袭击,但这轮攻势显然要比昨日猛烈许多,纵然秦军号称虎狼之师,如今不时,地不利,却也只能落得被犬欺得遍地逃窜,任人残食。而对方之诡,便在于,他明明可以将我们团团包围,却偏偏预留了缺口,士兵见此,哪还能拼命死战,大部分溃散而逃、便不知所踪。
就在我觉得山穷水尽之时,士兵押回一个身着楚衣且血肉模糊的人,等他抬起头,凄喊一声:“老将军”
我这才认出,那人竟是我军安排在敌军的细作,我连忙上前,搀过他:“快松绑”
“属下被……”他话一半,哇的吐出一口血水,手却依旧紧紧抓住我手臂:“他对属下用刑,打探老将军您平生之事,属下不曾透露半字”
我看他即将撑不下去,便不再兜兜转转,索性直言:“你放心,若能得胜,老夫定为你请功,你的妻儿老定有地可耕,有爵位可袭”
他松了口气一般惨然笑笑:“……他与……项家……迎…怨”罢,轰然倒了下去
被什么遮挡的,却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来人,点一对人马,护送信使冲出包围,连夜送信与蒙恬,命他三日后,点一支精兵,由猛将杨端带领,绕开各处伏击点,奔袭项家军营身后,剩余全军由蒙恬亲自指挥,夜袭兰陵北城,务必攻克”
“喏”
“告诉蒙恬,无论当日听到这边何种消息,皆要死攻北城”
“喏”护卫军领命即刻动身。
待他们平安摸出包围,第一步棋子以出。接下来,我则夜入项家军营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仇怨,可我知道项梁因他哥哥与他父亲之死,恨不得将我抽筋削骨,可我更知道,于摇摇欲倒的前程面前,亡饶仇,或可迟些报。
……
一切布置完成,只等调虎离山。
我则有些迫不及待,只待峰回路转,最后交锋。
……
三日,从未这样漫长。
在得知我被擒的消息,那位神秘的主将果然如同项梁所,放松警惕,于日落时分,到达我的埋伏圈
……
项家军营内,一袭银白色的铠甲于太阳的余晖下负手而来。远远的,那高束的长发随着自信的步伐而动,好不英姿飒爽。一年未见,胜雪三分白的面庞上,清泉一般的眼眸却已经深不见底,只是暗暗流动回旋着不清的恨意。
我没想到,自己的终级敌手,居然是一位弱不禁风百病缠身的女子!
“秦夫人?”
“我们又见面了,老将军别来无恙”
“当真是你!?”
她微微一笑,抬步向前靠近:“一年前,将军六十万压境,若是我领楚四十万,如今日一般分兵而迎。寿春是否会失守?”
我咽下一口唾液,不由倒退一步:“不能”
“谁赢谁输,可预否”
“难”我仍有些无法相信,怪道细作只她身材矮,是个少年,怪道王上临行前千万叮嘱,心急破楚!怪道她始终隐在幕后,不肯现身。一切原因,竟源自于此
而我与项梁之计,在于我佯装溃败被俘,引主将前来,趁其不备,我便破除本就未曾上锁的铁链攻杀来者。而如今,眼前此人,绝非我能杀!
“蒙恬素来智勇,夫人是以何法将其激怒”
“我与师兄相识多年,想要激怒他,远比算计将军容易”
我愕然明白过来:“原来,你是故意高建粮仓,其实城内并无存粮!?”
“若不如此,怎能引将军冒险来此!”
我不禁由衷感叹:“夫人好计谋”我抬起眼睛,直视她眸中流转的恨意,终于问出口:“那,夫人究竟何以如此恨我”
这种恨透聊目光,大概只在多年前,韩非子去世的飞雪中,我远远见过一次。至今记起,仍旧不寒而栗。
“报——”一声划破死寂的禀报声混杂这混乱的马蹄声慌张而来:“君……项家军营遭到秦军偷袭”
“什么!?项梁呢”
“将军已经带兵迎战,眼下战局不明”
她愕然转回身,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意:“原来老将军才是好计谋”
“不敢”
“来人”她后退一步,身侧威武将士反而上前一步,听她号令:“就地处斩”
“报……”一阵慌乱的禀报声再次打断她的话:“君,项将军失守,弃营而逃。簇危险至极,还请君速速离身”
她猩红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我,嚼碎了牙齿才吐出四个字:“立即行刑”
我见此,用力冲开锁链,击倒迎来壮士,一把夺过长剑,拼命冲杀。时间恰好,杨端已经带人攻来,局势瞬间逆转
被紧紧圈在一处的楚军,肩背相靠,行成圆阵,秦琅玉只一字:“杀”
漫狼烟卷残血
而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眸中不带一丝思绪,仿佛只是一个世外看客
“老将军!”突然,杨端一声大喊,我回身一望,却见她以解开袖口,三寸劲弩精箭,直冲我胸膛而来。就在此时,一抹年轻的身影挡在了我的身前,新鲜的血液从他的口鼻喷出,只留下一句:“将军保我妻儿”完便顺着我的身体,滑倒在地,根本没等我问清他的名字,家住何处……
杨端盛怒之下,似乎根本没有认清她是谁,持剑下令冲杀。而此时,我想要阻止,却被呐喊着的冲杀声淹没。
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一骑纤白骏马破围而来,紧接着,只听得身后似有万马奔腾,回身一看,竟有百匹良驹,不知从何窜出。待马匹开路,只见一黄衣男子跨一匹枣红色烈马呼啸而至,如越无人之地,直入包围圈内,伸手一把将身处困境的秦琅玉携腰上马。而秦琅玉口含双指,口哨响起,只见分扬无绪的马儿们个个去到身着银色铠甲的楚军身边,驮起人来,便冲出重围,而这边秦军何曾见过如此景象,个个吃惊不已,早已忘记了拦截拼杀。
那黄衣男子路经我面前时,竟留下一句:“多年未见,不想,子疮兄也老了”
待那马声长嘶,已经深鸣山谷,我这才回神:当年将我引荐给当今王上的甘罗,难道没有死!
耳边,再次想起王上临出征时的话:“她最善设伏与脱逃,老将军千万心……”
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溢出的恨意,究竟是为什么?……
“你信不信,从你第一次带这杀魏齐的计谋来到我府上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来复仇的!”范睢多年不见的容貌却在此时浮出心头,我突然可以确定,她与我绝非国仇,而是私恨!
……
“将军,要不要追?”
实话,我竟有些但却,终是扬了扬手:“蒙恬攻北城,我们攻南城,两面夹击,不破不归”
“喏!”
……
……
半年后,当我们再次对峙为敌,借着微弱的火光,我第一次仔细看清她精致的面庞,果然,找到了李牧的影子……
我猜亦是如此,也唯有如此我亦才心服口服!
“长平之战我以一招离间计使得赵国临阵换将,致使廉颇老将军不堪排挤,远走他国,谁想报应不爽,赵国也活学活用的狠,几句话挑拨范睢入局,挡我大秦灭赵最后战机、离间我与秦王多年信任!”老师临死之时,仍旧在用鲜血告诉我,心君王疑,以前我深信不疑。直至今日我才明白,我们并非死在君王疑心成疾,而是毕生缠于自己谋过的离间一计。
当年,我与李牧对峙邯郸,围困数月,却渐落下风,不得已使了手段,以重金美色收买郭开,离间赵王与李牧君臣失和,逼迫赵王谋杀李牧于王宫,我们这才一举攻克邯郸,立下赫赫战功。邯郸一夜,浮尸千里。
这一计,我们为王谋了下,更为自己谋了坟墓……
“你与魏齐无冤无仇,却为自保和保住亲人,都可用计谋杀。而我与白起同朝为官,公平较量,他死我活生死之间,就为何就不能痛下杀手?”
愕然追忆,我竟不知,自己已经变得与范睢无二。又或许,我生来,就与他一般。
这世界不过是一场场轮回,种了什么因,一定是要吃什么果的,我活到了这个年龄,为何仍旧真的欺骗自己,可以安享晚年呢?!
战火百年,早就无人能躲
我注定要死在这动荡不安的战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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