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追因果(二)(2 / 2)
“我向来只修道。便不能有名利。如若跟随了那些皇子的步伐,我便是想做皇后,这便又有了不对,便是有了贪欲。”
瞿归云扭头看向还在那里坐着的良妃:“南恒的邢王后,也有名利,但人家的修为很高。”
“她也是一去到蕴遐宫就成了王后的,她没有面临选择,而我却有。能选择正确,说明我的修为更深。”
在面临选择时保持清醒的人,往往更坚强。
良妃说到此处时,竟然也发自内心的轻笑了一下。
瞿归云听了她的回答,微笑着点点头,行礼退下了。
孟瑜看着瞿归云离开,然后扭头看向良妃:“良妃真要……”
来叨扰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郑之省。
来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游说。
他说了取得后位的种种好处。比如家里有了靠山,直言不讳大胆作为便不怕那些奸臣,另外,还能光耀门楣,涨涨面子什么的。
“兄长就真的想让妹妹当这个皇后吗?”
“……这……”郑之省摸摸胡子,然后道:“当然了,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先问问妹妹的心意。”
“是来问我心意的吗兄长?”
郑之省看着郑之清一直在道像面前跪着,没有再说话。
瞿归云回层月台一路,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她记得很清楚,良妃说那句话时的语调,口气:“在我的印象里,殿下不是爱涉足这些事的人。”
是何种蔑视?是何种嘲讽?宛若一个圣人,看着一个干净的人慢慢走入了泥沼一样,既不愿伸手搭救,也不愿张嘴唾弃。
她踏入层月台的那一刻,沉沉的出了口气。
究竟是什么东西害了她到这步田地?
瞿归云突然拔下了那支簪子,那支最长的簪子,狠狠的往地上一甩。
江姨敏锐的发觉这一地震一样的状况,扑在地上捡起簪子。
“就是这个东西!”瞿归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就是这个东西……”她抽泣着,怒眸而视这只簪子。
“就是这个东西,它让我爱不得恨不得,让我不能走路不能说话,让我什么都不能做,又逼着我去做去说……”她的嘴唇颤抖着,身体颤抖着,眼泪颤抖着,四下里的宫娥已经跪倒了一片,吟如吓得哭着抱着瞿归云的腿。
江徐徐跪在瞿归云身边,看着江姨手里的簪子。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小素不会死,小九不会死,皇后不会死……我又何苦忍到如今……”她愤怒的低吼,看着这个雕梁画柱的宫殿,这个陈旧苍老的宫殿:“她们死了,我哭不得,笑不得,她们死的不明不白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还要顾及我的这个东西……”
层月台里,她的声音久久的徘徊在四壁之间,如同依依不舍一般,迟迟不愿散去。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我知道善,却无法向善,我知道恶,却不能让恶人得到报应……我得犯下多大的罪过,去承担那么多袖手旁观啊……”
她的身体不似刚刚那样坚硬,慢慢柔软下来,瘫坐在吟如身边。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她在某一处泥沼中,无法动弹。
她早就发现了,早就发现无论如何蠕动,在这个越缠越紧的蚕洞里,都于事无补。
直到遇见了一个总是在蠕动的另一只虫子,一只可怜的虫子——周隐。
他要破茧成蝶。
于是周隐这道令人难以置信的微弱的光,瞬间照亮她整片幽暗人间。
她看着门外的昼光,宛若他的影子就在那光里晃动。
就在这时,光被遮住了。
江姨站起身,连忙和几个宫人把门关上了。
瞿归云看着江姨又立刻返回,跪倒在她面前:“殿下怎可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这叫老奴该怎么活啊!”
“求殿下就戴上吧!它不妨碍殿下什么!能做它的主人,便必须要承担些什么!既然是这个命,何不像世子一样,勇敢的承担呢!不过一个簪子!”江姨叩头。
这个承担,真的和周隐一样吗?
瞿归云看着江姨满头花发,坐在那一动不动。
就这时,周围的宫人,也都叩头:“望殿下为了层月台上下找想!”这算不算是悍奴?此刻,她们便爬上了主子的脸上。
江姨抓住瞿归云的手,眼泪从眼角流出来:“殿下不是不顾大局的人,殿下一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瞿归云低下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前的江姨。
耳畔传来江徐徐的声音:“江姨做什么,身为奴婢,你我虽辈分不同,但终归都是奴婢,怎么抬起语调给主子训话!
难道殿下受得委屈还少吗?!”江徐徐紧紧的握着拳头,她没有见过宫里的世面,这一来往,那么些日子,算是让她对着片金碧林立的地狱开了眼界。
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一堆!
江徐徐拿不出证据,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和瞿归霜有关系,瞿归霜背后,还有个可恶的印川王。
“殿下!”江姨紧握着瞿归云的手,那双冰冷的手。
“我戴就是了。”瞿归云从江姨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说话声音弱小无力。接着侧了侧身子,等着她给自己戴上。
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挂满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