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锦帐娇(五)(1 / 2)
华美的凤榻上软帐低垂,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帷帐影影绰绰打在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少女身上,乌黑的长发微微散乱地垂落在贴身的细绸中衣上。少女睡颜平似静湖,落入旁人眼底却妍若惊雷。
在外人面前冷酷淡静的皇帝斜靠在榻边,注视着少女的目光温柔到近乎痴迷,他低头轻吻那青葱般的纤手,清俊英气的面容上透出一股压抑的执念。
他的爱,从未宣诸于口。但是就算不说出口,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已经养护这孩子太久了,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薛澄被捞上岸来后,就被安置在了偏殿里。昭帝过去看的时候,太医刚给他换完药,这厮见到昭帝竟然还浑不在意地扯出一个笑来:“微臣谢陛下手下留情。”
“不必,谢你自己命硬吧。”昭帝站在距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周身气清冷如雪:“朕要你自己向皇后开口,说你要离开她身边。”
薛澄渐渐收了笑意,沉默半晌,咬牙低声道:“恳求陛下,成全我们。”
这话说的,倒像他是和襄宁有多么情深意切,而自己是个棒打鸳鸯的恶徒一样。
昭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嗤笑一声:“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那孩子固然冰雪灵慧,但根本没有爱人之心,可笑你自诩得她欢喜,竟半分未堪透过她心思。”
薛澄心中一刺,脸色难看下去。
他哪里又是不懂呢,不过愿意装傻罢了。即便襄宁永远把他当做玩伴,于他而言也是求之不得。
*
自从襄宁十五岁及笄之后,昭帝便很少留宿飞凤宫了。近来,昭帝停留在皇后寝宫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不仅是夜里,就连白日也一耗就是一整天。
襄宁自从那日醒来后就无甚欢颜,虽然不哭不闹,但是再也不跟昭帝说一句话。
“这几日在殿里一定待得闷了,我叫了戏班子在御花园开台。”这日午后,昭帝把人从榻上抱到了梳妆台前,亲自为襄宁束好头发,用发簪给她固定好,看着镜中神色郁郁的少女说道。
“舅舅说话真是好笑,究竟是谁不允我出殿门的?”襄宁终于愿意开口,嗓音不复往日轻甜,带着一股子冷冷的怨愤之意。赵钦这个坏种,脑子坏掉了吗!竟然妄图控制她,关她在寝宫里,不准任何人同她说话,也不准她走出宫门,行事随心所欲,根本不顾她的意愿。
“没有不许你出门,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两天。”昭帝从宫人手中接过薄披风给她穿上,拉起她的手,往殿门外走去。“难道阿宁以为不做皇后这种话,会是头脑清醒的时候该说的吗?”
你才脑子不清醒,还是个昏君坯子!
襄宁看了看他们牵在一处的手,不高兴地抿了抿唇,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昭帝回首笑着看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愿停了动作。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
唱台上一曲《贵妃醉酒》唱得百转千回,可惜台下俱是无心听人。
昭帝剥了荔枝喂到小皇后嘴边,却听她忽然问道:“薛澄死了吗?”不待昭帝回答,她又突然提裙起身,自顾自说道:“太闷了,我想到处走走。”
昭帝并没来得及拦住她,就那么生生看着她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样转眼间就不见了。他抬手示意宫人跟上去,叮嘱道:“跟好娘娘,千万别叫她摔了碰了。”
他以为襄宁是要去见薛澄。
*
不知不觉,天色竟有些暗了。薛澄不无失意地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而单手枕在脑后愣愣地看着天青色的帐顶。
他想起昭帝的话,冰冰冷冷犹在耳侧:朕要你做她安静的影子,别妄想得到她的爱。如此还能容你。
初初允他入宫伴小娘娘时,分明不曾定下这样的规矩。到底是天心难测,如今皇帝变卦了,不准他再陪着襄宁,天子脚下他别无他法。是以比起永远不能再见小娘娘,他宁肯做条安静的影子。
偏殿周围的侍卫多到离谱,不知是在防他薛澄,还是为了拦住襄宁。
襄宁,她来过吗?
她……会来吗?
昭帝临时接见了一位大臣,再回到皇后寝宫时已是暮色沉沉,殿里破天荒燃起了香,却没有点灯,只能靠月光看见床上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
“襄宁,睡了吗?”他褪掉外袍,边走过去边低声试问。
刚坐到榻边,床上的人忽然坐起来扑进了他怀里,昭帝愣了一瞬,迟疑地将手落在少女背上,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他低低笑了一声,转腕抽出帐边悬挂的镶金宝剑,挥手便将怀中人斩于榻前。
汩汩鲜血从那人身下流出,昭帝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剑,嫌恶地扔在脚下,起身披上衣袍便大步往外走,推开宫门的同时沉声喝道:“将飞凤宫的守卫全都给朕拖下去斩了。”
“遵陛下旨!”宫殿周边巡逻的侍卫立刻应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