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锦帐娇（二）（2 / 2）

昭帝笑了，却仿佛并不是高兴的样子：“你以为我要割你的舌头？”

闻言，晶莹的眼泪从小皇后美丽出众的面容上簌簌而落，昭帝叹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放软了声音哄道：“好了，别哭了，没有人想要你的舌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也值得你吓成这个模样？”

襄宁如今虽然打心底里觉得昭帝又狠又坏，但到底陪伴日久，在他的身上依然能嗅到熟悉的安心气息，最终她抵不过睡意，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而昭帝看着怀中缩着身体的孩子，直至将近天明才慢慢阖上眼睛。

夏日昼长，天气又热，襄宁的宫中殿内四角都摆放了一大盆冰。她面前的桌上则放着冰镇的荔枝和葡萄，小孩子贪凉，吃了一颗又一颗，等昭帝来时，已经是第二盘。

大宫女管束不了这任性的小皇后，看到昭帝的身影后几步行上去附耳低言，昭帝点点头，褪了那身肃穆的黑金色朝服，不紧不慢走过去，轻轻按住少女提着葡萄果的手，说道：“够了，明日再食。”

襄宁微抬眸，不轻不重甩开男人的手，“舅舅，我已经长大了，不需再将我像稚儿一样管束。”

赵钦是何等心智，这句万分平常的话，他轻而易举就明白了其中隐含之意。

这是他的小皇后划清界限的宣告。

昭帝面色如常，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声音里甚至含着点笑意说：“这样好吃么，舅舅也来尝尝。”虽是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

如果是往常，襄宁恐怕早就高高兴兴拈起果子喂进他嘴里，与他一同分享。今次却不然，少女仿若未闻，仍是自顾自。昭帝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小孩有反应，便亲自捏住她的腕子，将本来要进入她口中的果子送到自己嘴边含了进去。

襄宁皱着眉头瞧他，模样似是颇为不耐烦。

昭帝的目光落在少女如玉似雪的面庞上，看着眼前这个喜好与厌恶都写在脸上的孩子，心底不由浮现几分淡淡的怅惘。

世上没有一朵花可以不经风霜摧折，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保持天真无忧的模样。但即便人间真相如此，他竟还是想要这孩子永葆天真笑颜。

这一日，整个午后昭帝都陪在小皇后身边，然而令宫人觉得奇怪的是，两个人却甚少交谈。

夏日天气多变，天色由晴转阴也不过是转瞬之间，起风了，襄宁仍是托着下巴靠在窗边，不知道是在看风还是看云。

昭帝手握一册书卷，沉静的目光却只落在少女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像一只迫切离亭的燕，虽外表不显，却跃跃欲试振翅高飞。

“襄宁，不想陪着舅舅了吗？”

襄宁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最开始的那一年，小孩子怕寂寞，他夜里哄她入睡，白日做她伴玩，看她从两颊鼓鼓的小包子长成二八芳华的青葱少女。襄宁的所有神情与心思他都熟悉知晓，就像看另一个自己。

少女闻言，怔怔回首，神色讶然，又很快敛眸，含糊说道：“没有。”

从来就没有过想要陪伴谁，只是年少孤寂无所依，想要与人抱团取暖，可谁料到最后才知最冷是枕边。

襄宁生来便是王公贵族，不必为生计发愁，琴棋书画，修身养性，看戏听曲，衣食无忧。她自出生便没有被教导过如何独自生存，所听所学皆是如何利用自身依附于人，可得安逸，她便也乐得天真，但她也只是习惯轻快日子，而并非真的蠢。

都是被迫做不愿做的事，她以为和赵钦是同病相怜，事实上病的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她救不了赵钦，也无此必要，只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