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2 / 2)
两侧,传来魔族众人的惊呼:“魔君!”
魔君飞快地坠落,凤昭不能出事,她只是一个孩子。
风族三公主就和她的父母一般卑劣,真以为她的身世无人知晓,幸而老风王死得早,否则能被自己的儿子、宠妾气得从坟墓里跳起来。
冯昭上下无着,一颗心似要飞出来,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手臂被人一握,落到一个怀抱。
魔君放开神识:“别怕,我陪你。”
冯昭定定地望着他,心情道不出的繁复,她虽知他并不坏,可与风王父女所为相比,他的为人更为磊落光明。
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他化魔,必是受了太多的不公与诬陷。
即便是魔君,但他亦有自己光明的一面。
许是片刻,许是很久,身子一落,落到了一处石台处,冯昭只觉道不出的熟络。
魔君将她往里头揽了一下,柔声道:“这是葬魂渊!切莫落下去。”
冯昭推开了他,风族的圣地深渊通往葬魂渊,难怪觉得熟悉,“我曾有一世,以为这里是造化渊,被人哄得跳下去寻找飞升机缘,后来却魂飞魄散。”
“你的魂魄若未被冰豹袭击过,不容易离散,但你受过伤,更显脆弱。”魔君站在石台,看着脚上滚滚地流云,“我八千岁那年,他为了对付我,诱或了父王的玉姬夫人,逼迫玉姬夫人与他联手诬陷我。他一面与我兄弟情深,说请我夜宴,却在酒里下药迷昏我,再有玉姬夫人诬陷我轻薄。父王大怒!原本轻薄他未婚妻的事还没说清,又多了一桩事,年少的我,为示清白,傻傻地跳下了风族圣地深渊……”
冯昭惊讶地道:“你来过这里?”
她快速脑补,那一段过往是怎样的无助,被至亲的胞兄算计,被敬爱的父亲怒斥,年少的他,只能跳下深渊以证清白。
“我被困在葬魂渊底,伤痕累累,在崖底染上了魔气。后来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下面爬到了这里,用了一千五百年的时间回到九域天。可我看到的,是自己的未婚妻做了他的宠妾,而我成了轻薄父亲宠妾,气死父亲的不孝子,他甚至要四处捉我,将我处死……
我的生母为了娘家,更不敢护我。
父亲已经仙逝了,所有的错都栽给了我。
太多的不公,令我化身成魔头,玉姬、我的未婚妻、他的嫡妻全是我杀的,因为她们该死。未婚妻背叛我,难道不该死?长嫂与他诬我轻薄,良心都被狗吃了,同样该死!玉姬原是父亲的宠妾,既然父亲死了,不该再嫁给风豪。”
冯昭道:“世间有太多的不公,能让我们几近疯魔,你后来是如何化解魔性?”
“成为魔王就能克制魔性,不过是血脉被魔毒改了,你的血液是红色中闪着金光,而我的是红色中闪着魔族的黑蓝色光芒。”
“世间最恶毒的是人心,最狠辣的也莫过于人心。”冯昭看深渊,“那下面有什么?”
“深处是累累尸骨、残魂,里头生了两株魂树魄树,而我落下去时,正是果子成熟的时候,我吃了所有的魂魄果。往西北方行,是远古的仙魔战场,我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染上了魔毒。”
不远处,行来一个灰袍僧人,近了跟前,诵了一声佛号:“二位施主,此乃葬魂渊,乃是不祥地,快速速离去罢,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冯昭定定地看着来人,对他,她实在太熟悉,这是玉虚子转世的佛修。
因为她的诅咒,玉虚子那一世并未能飞升成仙,大概是止于大乘,最终殒落,他的眉眼未改,只是当年的气度全变,是温和、慈祥的气息。
他坐到石台,取了香烛,开始诵起了佛经。
魔君看她的神色有异,“你认识他?”
冯昭没有答话,而是好奇地打量着从道修变成佛修的人,那一次别离,已过几千载时光,玉虚子早已消失,没想她会在这里遇到转世后的他,成了一个虔诚而慈悲的佛修。
她与魔君离开了葬魂渊,走入附近的林间,她悠悠地道:“那一世,他是领我进入修仙界的师父,可觉得我的气运太好,哄我修练了无上嗜运诀这样的魔功,又哄我去葬魂渊为他寻找飞升机缘。后来,我成了凤昭,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一怒之下诅咒他,说他不能助那些丧命葬魂渊的人重入轮回,他生生世世都不能修成正果。”
她当时就是太恨,太怒,说了那样的话。
玉虚子卡在了大乘,活了三千余岁,最终寿终正寝,临终只有一个愿意:来世再不要做魔修。
冯昭恨他,说他骗了她,可他亦是被旁人哄骗了。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自己是魔修,在那之前,他亦不知情。
这一世,他轮回成为北千佛寺的佛修,当葬魂渊出现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诵经渡魂,一直葬魂渊消失,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冯昭问:“你想回九域天么?”
“我不急,我的心腹知道我早年从那里掉下去,当年我能活着走出去,这一次亦是一样。”
冯昭淡淡一笑,“转眼数千年,我想知道现在的凡俗界变成了什么样儿?”
魔君道:“我陪你。”
他拉着她的手,虚空而行,没多久远离了地灵界,出现在空中,能遥遥望见三个星球,唯有正中那一枚最大,却当年的蔚蓝色星球,如今变成了灰蓝色,再无曾经的湛蓝。
冯昭道:“皇城外有一座很大的山峰,曾经设下了阵法遮掩,我们可以去那儿。”
她走在前头,那阵法的结界还在,只是很微弱。
冯昭落到山上,轻易就进了结界,阵盘控制室在石屋里,里头堆落了尘土,她挣了一个清洁术,石屋立时明亮起来,墙上挂着一幅颜长卿的书法,上头只有一个偌大无比的“歉”字,他用手触碰,用数张贝叶拼接装裱而成。
魔君道:“这是什么?”
“颜长卿,上一位厚土圣皇的十三驸马,我最后一世时,他是我先生,后来我沿着仙魔战场、因果境进入疾风大陆,用半数的功德与风神祈求,换他一次登上仙梯寻得仙缘的机会。
后来,我因他做土圣族驸马,答应为土圣皇化出东海、西海,西海化成的那时候,土圣皇背后偷袭,逼我交出黑水真晶。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我才会落到如此。因为他一直认为,厚土圣皇是一个真正的贤德之人。
他对厚土大陆来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人,可是为了厚土大陆,他亦能作恶,我的黑水真晶他太想要了。
他觉得拥有了这些,厚土大陆就不惧水源,也不会沙漠化。”
魔君听她的声音,转世历劫后,她竟为了回报前世因果,敢爱敢恨,恨玉虚子,却对颜长卿报恩。
“这一个偌大的歉字,是他写给你看的?”
“只是他不必道歉,因为我已经了断与他之间的因果。”
颜长卿之于她,已经走远。
当她不再沉陷在前世,便是彻底的放手。
颜长卿是个好人,只是就他本人的人品而言,但有些地方,冯昭是不赞同的。
大周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成为史书中的几页诗篇,后世史学家们研究的朝代。
魔君放开神识,虚空一抓,一个能显示人影的东西被他抓了过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我台记者从太原婆媳山发来报道,大周禄国夫人、誉国夫人墓挖掘工作近日又有新发现,在东西墓室里,发现了大周冯女贤墨宝《贺寿图》、《誉国夫人教女图》,笔法细腻,画风温馨……”
冯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液晶电视机?”
魔晶道:“你认得?”
“放开神识不就知道了,何况离这不到十里便是皇城。”
电视里出现一字略有风蚀的书法“天下欠一个公道,冯家欠一生幸福。”
电视里的女记者问道:“冯教授,听说你是冯女贤后人,你对亲自参与挖掘婆媳山古墓有何感想,这幅出土的书法真是冯女贤墨宝。”
“我很荣幸能参与此次挖掘工作。这次挖掘,只探文物,不动墓穴与棺椁,这幅书法是冯女贤的字,应该是她早期的作品,但其风格已成。”
“能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看看冯女贤的丹青吗?”
“可以。”这位戴眼镜的冯教授,竟与冯昭记忆里的冯白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他更高挑一些,冯白只得一米七的样子,而此人至少一米八,很是儒雅文气,他戴着手套,缓缓地展开了《誉国夫人教子图》:誉国夫人扬着柳枝作势要打孩子,挺得笔直的冯昭,吓得趴在地上的冯晚。
“据我们所知,历史上的冯女贤是父母的独女,父亲英年战亡于北疆沙场,那么图中哪一个是冯女贤。”
“从图上来看,犯罪的是那个趴下的女童,而不是旁边的少女。”
“那女童是谁?”
“不像侍女,但又不像是贵女,这幅画透出一股玄机。”
“我听说《贺寿图》上,是誉国夫人带着一双女孩给禄国夫人拜寿的情形,那么冯女贤当时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如果有,为什么后世的记载中没有她。”
历史上没有,就连野史中也没有。
魔君看着冯昭。
冯昭道:“我那时绘这两幅画时,只是想留着纪念,我母亲有一个养女唤作冯晚,原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被污后嫁给誉国公,而污辱她的男子,正是在沙场偷袭杀害了誉国公的仇人。当时绘这画,还不知道冯晚的身世。
曾有一度漫长的时间,冯晚咄咄逼人,想要平分冯家嫡长房的家业,她的生母碧蔓姨娘听说后,来到家中,想带她回乡下,寻个山野村村嫁了,并道破了她的身世。
她不肯离去,执意要嫁入官宦门弟的贵公子、大才子。后来,丈夫知晓她的身世,降妻为妾,她过了近二十年的侍妾生活,夫家获罪,她被贬为罪奴,要发往北疆,我那时是一个女修,用了点手段将她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