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冯昭伤(1 / 2)
青丝连连摇头,“夫人是一代女贤,更是江湖中传说的天下第一美人,才华横溢,倾国倾城。”
冯昭依在车壁上,微阖之后,脑海里莫名地掠过那两个官员抬一口紫色箱子上马车的事。冯昭凝了凝眉,他们的神色很奇怪,似在与她示意什么。
青丝问道:“夫人的头痛症又犯了?”
“无碍!只是想到一些事。”
青丝道:“夫人忧国忧民,心系天下,你可千万不能倒,威远候世子崔峻又开始作恶了。”
“我不能听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岳太太一介女流,想要为父兄翻案,即便明知,若她投状纸,必是二十廷杖,她愿受,可见父兄确实有冤。”
马车里一片静寂。
碧心贴心地点了一枚安神香丸,这是前朝的一种香粉,但冯昭说还是香丸想,之后便制成了椎形的香丸,从尖上用火捻子一点就燃,且一丸能烧上两个时辰,最是安神静心。
马车轧轧,冯昭依在车壁上已经睡熟,青丝取了一件斗篷覆在她身上。
冯昭睡得正香,马车突地听了,就听到前头的冯显其怒不可遏的喝斥:“怎么回事,你们守孝拦在官道上作甚?”
“请晋国夫人为民做主!请晋国夫人为民做主哇!”
这充满了鲁地口音的语调,冯昭已经醒来。
冯显其道:“你们要告状,请往衙门,县衙管不了,往府衙告;府衙管不了,往省节度使府告;再是不成,往大理寺告。晋国夫人只是一介女子,她能为你们做什么主?”
“公子,我们是鲁省人,他们管不了,我们是有人指点,说当今天下,敢仗义执言,为民做主的只有晋国夫人。请晋国夫人为民做主,晋国夫人明月普照啊!”
晋国夫人明月普照……
冯昭又觉一阵头疼,这都是哪跟哪儿?
“碧心,你去看看,给他们讲清楚,若是诬告,后果严重。若他们当真要上告,就跟着车队走,着人照顾些,别受他们太受苦。”
“是,夫人。”
碧心下了马车,走到最前头,却是一对祖孙二人,年长者已是头发花白,年幼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看二人模样都是读书人。
“我是晋国夫人身边的侍女碧心,夫人让我过来瞧瞧,你们状告之事可是属实?”
“小老儿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
“若是不实,过堂之前先要受杖刑,便是夫人护你们,这朝廷律例也不容挑恤。”
半大少年抱拳道:“我们状告之事,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碧心走近,接过老者手里的状纸,“你们跟着我们车队走,进了皇城,我们夫人自会送你们去大理寺呈递状纸。”一目十行地扫过,碧心已明了。
碧心收了状纸,将老者扶了起来,“老伯饿了,谁有干粮和谁,先给他吃些。”
第一天,冯昭自太原府出来,一路就接了三份状纸。
第二天,再接两份状纸。
岳太太父兄蒙冤、侄女惨死;鲁省刘姓老者,因家有前朝古籍,被人夺宝杀儿子、儿媳,他不远千里亦要状告霸主;徽省商贾人家嫡长女,被知府眼馋家业,以莫须有之名陷害,收没所有家业,还将商人打入大牢,只待秋后问斩;再有江南籍三名读书人,状告威远候府崔峻,在江南期间倒卖乡试考题,不懂文章之人得了解元,江南科考已是一片乌烟瘴气。
冯景、冯显其颇是无奈,一路上总会冒出一些拦车告状的百姓,身份亦是各种各样,最后还有寒门官员的妻儿前来告状,说丈夫被诬陷下狱。
走了五天,天天都有。
*
近三更天,冯昭在一处客栈歇脚。
冯昭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碧心低声道:“是通政卫里出现内乱。”
青丝竖起了耳朵。
碧心道:“青丝没有看出来,我可不信。”
青丝真是摇头,表示自己真没看出来。
“通政卫有正义之士,对暗杀、盯官员后宅,谋害功臣已经厌卷了,而这部分都是暗藏的人,像章济、崔峻他们不在乎,他们明面上身份尊贵,暗里又是皇帝的心腹。这些只有暗人身份的人不甘心,他们想正大光明地做人,像龙掌旗、虎掌旗、马掌旗这些人,就暗中指点了蒙冤之人,指引他们来寻夫人。”
“就因为三年前,我大闹金峦殿?”
“不,还因为两年前,陛下选美,近两年得宠的三位嫔妃,无一例外,眉眼间与夫人有几分相似,要么是嘴像,要么是眼睛像,还要么是声音像,后宫早有传闻,说陛下纵容夫人,其实是喜欢上夫人。”
“胡说八道!”冯昭哭笑不得,三年前离开皇城,在送冯晚那天,她戏弄了皇帝,就是想逗逗他,想知道他是吃硬还是吃软,很显然,他是吃硬,可那日逗,似乎吃软更合适。
冯昭盯着碧心,“你怎么知道通政卫十二掌旗的龙、虎、马只有暗人身份,没有明面身份?”
“夫人,我是通政卫的人。”
吱溜——
宝剑出鞘,青丝的剑已架在碧心的脖子上,“你不是真正的碧心,你是谁?是不是在入府前,你将碧心给杀了。”
“从来,就只有一个人,我是颜道长的徒孙,也是通政卫的人。在我十二岁那年,便由师父安排进了通政卫。三年前,我只是以通政卫暗人的身份进了晋国府。”
颜道长的徒孙是她,通政卫的暗人也是她。
碧心是双重细作。
冯昭道:“你的心里,是偏向颜道长还是通政卫?”
“通政卫只是拿我当工具,师祖、师父却当我后辈、家人。在夫人眼里,我也如同家人一样,夫人,我没有背叛你。”
冯昭信她,如果碧心背叛,她的好多消息早就传出去了,“青丝,收了。”
青丝满脸防备。
碧心继续道:“龙、虎、马三位掌旗大人与我传递过消息。三年前,夫人曾在大殿大骂陛下,说他错用了通政卫,原本可以造福于民,最后却只能用在阴暗处,让他们见不得人,他们一直都记得。所以这次,他们想与夫人合作,他们寻证人、证据,夫人助他们让通政卫走向明路。而帮助这些冤屈的百姓,是他们的第一步。”
冯昭道:“那些是江湖中人?”
“有一些是江湖中人,但更多的是通政卫的人。两边的人这几日已经交手数十次,都以为对方是坏人。南安郡王、崔峻并不想让夫人回皇城。自从天龙寺住持大师给夫人相面之后,陛下已经相信你是明月命格的人,陛下在等夫人回京。”
冯昭道:“无稽之谈!”她抬步进了客房,“今日累了,早些安歇。”
客房里,冯昭自怀中取出一本书,翻看几页,听到低沉的脚步声,随后外头叮叮当当的打斗声,踩破瓦片的碎裂声,更有拳腿过招的声音。
“通政卫的鹰犬、狗贼,你们残害功臣名将,现在连晋国夫人都不放过。”
“你们是刺客,还敢指责我!”
冯昭凝了一下,就听碧心在外头道:“你们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碧心姑娘,他们是通政卫的人,江湖正道早就得了消息,通政卫要刺杀晋国夫人,你可千万别被他们给蒙骗了。”
碧心道:“通政卫里也有好人,他们是我请来护送夫人的人。”
江湖门派的三个人未动,突地,只听一个破窗而入的声音,冯昭盯着窗户,外头挥剑飞来一个蒙面男子,动作即快,近了,快要近了。
“上当了!”
有人一声惊呼,外头的几人齐齐围聚过来,而蒙面人近了跟前,一声“是你”,剑尖一转,刺到了一侧,而他整个人压在了冯昭的身上,四目相对,冯昭看他,他亦在看冯昭。
冯昭还未回过神,就听一声怒喝,剑入肌肉的声音,碧心愤怒一把拽起男子的手臂,另一人摘去他的蒙面,只听碧心一声惊呼:“四皇子殿下!”
这一声呼出,原本准备动手的五人尽数停了下来。
四皇子萧治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让他杀的人是她,是晋国夫人,她的名声在天下极好,镇北军、西北百姓都受过她的恩惠,若不是当年在明园文圣祭典上见过她,他不会认出来,差一点,他就欠了她。
一袭玄袍的俊美公子扬着笛剑,似笑非笑,“这朝廷可真有意思,为了行刺晋国夫人,竟派出四皇子殿下。”
冯昭从榻上坐起,“这位侠士是……”
碧心抱拳道:“夫人,是神兵山庄少主莫临渊莫公子。”
脱去素雅外袍,只着嫩黄色中衣的冯昭,长发披至背心,毫无粉黛之色,明眸灵动,未语先含笑,这一笑令日月失光,百花失色,温婉而明丽。
“四皇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冯昭的声音很好听,三分的绵软,三分的清甜,还有一分傲骨,三分和暖,听到人耳里,充分无尽的暇思,尤其是男人,面对这样干净、圣洁的她,竟生出无尽的保护之意。
四皇子开口的第一句话:“你要嫁给我父皇?”
冯昭道:“陛下的年纪都可以做我父亲了,我是一个和离妇,无论是年纪,还是我的身份,更有我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自己做他的女人。
何况,我有病,头昏头痛症越来越重,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每一天醒来,我都告诉自己,今天是新的开始,如果我不死,就又多活一天……
陛下不可能娶一个将死之人,殿下多虑了。”
这样一个完美的青春女子,却身有绝症,不得治愈,这怎不令人悲伤。
冯昭觉得那头痛要不了命,可痛得却真是难受,一抽一刺,就似要炸裂了。
萧治问道:“三年来,你结庐守孝,远离世俗,是为了治病。”
“我这病,不急不恼不生气便和常人无疑,一旦心忧生气就会犯病,最近一次比一次严重。远离世俗,只是想静心地去做我祖母、母亲期盼的人,就算做不到,至少尽了全力。莫问前程有憾,但求余生无悔。仰,无愧于天地良知;俯,无愧于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