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回 落魄英雄恸丧老母 失意女杰悲亡公婆(2 / 2)
另一被绑汉子大喊道:“魔头住手。”那女的一听,吩咐那七人道:“把他牙齿打掉,等我先挖掉这毒女人眼睛,再来剐他。”
白衣女举刀正要挖眼睛,突然,一声“额……嘿嘿嘿嘿嘿嘿……”鬼怪叫声从天而来,悠扬持久,阴森恐怖,令人听了毛骨悚然,头发直竖。
地上十人耸然失色,那七男一女四下张望,如临大敌。
唐喜也不再跟他们玩鬼花样,直接从树上跳下去,笔挺挺地站在八人面前,那八人一见吓得魂飞胆破,撒腿就跑。唐喜飞快追上那女的,轻轻用脚一绊将人绊倒,再夺了刀,掂起她轻轻提起一甩,将人丢在那被绑的二人面前。
这时那跑走的七男也回过神来,知道是人不是鬼,因此再也不惧,都拿着刀剑棍棒杀了回来,其中一人怒道:“哪里来的贼头,敢扮鬼吓唬老爷,看老爷戳死你。”七人冲杀过来,唐喜拿着刀,鬼魅一般地在树林里绕来绕去,那七人哪见过此等轻功,一个个被绕得晕头转向的,唐喜趁机一刀一个轻松地将七人送进了地狱。
白衣女人大骇,手里甩着短刀扑来,唐喜只一脚踢去,那女子尖叫一声滚倒在地。
白衣女人惊恐不已,怒问道:“你是谁?”
唐喜嘿嘿笑道:“我是天神韦陀,本天神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谁有理我就放谁,谁作恶我就杀谁。”
白衣女人惊恐道:“你是鬼杀手唐喜?不对,这话是天下第一寇盗跖说的?你倒地是鬼杀手还是盗跖?”
唐喜笑道:“都是。”
绑在树上的二人闻言亦惊,只听那被绑的汉子喊叫道:“唐喜?是你?”
这下轮到唐喜诧异了,此人是谁,缘何识得我?
凑近一看,是狼霸。
唐喜惊愕不已,赶紧用刀划断绳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唐喜解开绳索放开狼霸,又去解救另一个女的,走近一看竟然是段七,唐喜大骇。
惊骇之余,唐喜也没多想,用刀就要割绳,只听段七厉声道:“我不要你救,滚开!”
唐喜一怔,狼霸走过来从唐喜手里接过刀,割断绑在段七身上的绳索,将段七解开。
段七甩掉身上的绳子,从狼霸手中夺过短刀直奔白衣女人,抓起她长发,猛刺一刀,白衣女人惨叫一声,挣脱段七,在地上乱爬乱转,段七又上前,骑在白衣女人身上,朝着后背连捅数刀,继而又将人翻转过来,对着眼睛刺去,骂道:“想挖我眼睛?我先挖了你的。”两刀下去,将一双眼珠子挖出,那白衣女人在地上痛苦的打了几圈滚,再也动不了了。
段七杀了那女鬼王,拿着刀转向唐喜道:“唐喜,今日你死我活做个了断。”说罢持刀刺来,唐喜轻轻抓住段七的手,顺势夺了刀,随手一甩将刀插在两丈多高的大树上。
狼霸过来拉住段七道:“七姐,看在唐喜救我们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
段七怒道:“不可以,龙王之仇不可不报。”
唐喜笑道:“狼霸,你不用劝说她,女人最不讲理。”
段七怒道:“女人如何不讲理?”
唐喜笑道:“那我问你三个问题,你敢回答吗?”
段七忿忿地说:“我不敢回答?笑话!”
唐喜道:“你要是自认为讲理,就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得了我就让你杀了我,回答不了,以后就不要找我报仇了。”
段七忽然冷静下来,心想我和狼霸联手也打不过唐喜,要想报仇,须得慢慢计较,以智取胜,我且看他问我什么问题,遂冷笑道:“说话算数?”
唐喜道:“狼霸为证。”
“你问。”
唐喜嘴角的笑容慢慢退去,脸色转沉,露出一丝淡淡愁容,突然抬起头来正色问道:“你觉得龙王死得冤枉,那我问你:我哥哥死得冤枉不冤枉?”
唐喜问题一出,段七瞠目结舌,一时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唐喜停顿了一会,也不等她回答,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刚当上捕快那年,我很想破个大案立功,有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来找我报案,说他二十年前落水溺亡的儿子鲁子成死得蹊跷,我调查了武霞的姨妈刘娘,发现鲁子成确系被人谋杀,可是我没有抓捕凶手,因为天下第一寇盗跖说得对,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凶手与死者,谁善谁恶,谁是谁非,一目了然,我放弃了这个立功的机会,忽悠老太太说什么也没查到,七姐和狼霸兄弟都是明事理之人,二位说说,唐喜这个滑头捕头,此事做得对与不对?”
段七和狼霸大吃一惊,段七杀鲁子成的事在黑道上流传,但是却没有实据可查,段七嫁给白龙王后,这事更是没人敢提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喜竟然暗暗调查过,还查出了细节。
唐喜见段七惊诧无语,又继续言道:“你说我是恶魔,好,我承认,我杀了那么多人,我不是恶魔谁是恶魔,可是我不明白,我有一份很好的差事,人人羡慕,我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人,偏要去做恶魔?如今害得我有家不能归,四海漂泊,老母还被义军打死,这就作为我的第三个问题吧,请问七姐:是谁把我逼成这样?”
唐喜提及母亲,不禁悲从心来,声音嘶哑,略带哭腔。
唐喜的话让段七想起白龙王的父母还在罗山家里无依无靠,而自己被那些以前与白龙王称兄道弟的官吏列为缉捕对象,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归,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流浪人。想到这里,段七也悲从心来,慢慢地低下了头。
唐喜也不再问,转身对狼霸道:“你们怎么会被这帮人绑在这里?”
狼霸道:“我和七姐准备回罗山,途径舞阳时正遇漯河、驻马店一带官军与义军激战,阻却了回乡之路,只得暂时在舞阳落脚。我们时常在赌坊里玩,遇到陈沅、陈湘兄妹二人,这二人是舞阳两霸,据说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陈沅常穿黑衣,陈湘喜爱白衣,人称黑白鬼王。他们兄妹二人表面上亦是豪爽,其实乃无耻之徒,前些日子听闻义军败走,官军收复了河南大部分地方,我们准备回罗山,黑白鬼王假意为我和七姐践行,四五个人将我灌醉,陈沅趁机将七姐单独掳进屋内意图侮辱,七姐假意上茅房,从茅房里舀了一勺粪水,推说醉了在茅房里走不出来,要陈沅那厮前去相扶,趁陈沅不注意将粪浇在他脸色,使他眼睛睁不开,再用木椅砸昏了他,之后捅死了这个淫贼。杀了黑无常陈沅后,七姐叫醒我,我二人跑了出来,不想白无常陈湘带人追上我们,只怪我无能,喝多了酒,敌不过这帮恶人,被他们捆绑在这里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和七姐今晚必死无疑。”
唐喜心想,此二人也与唐海四人结拜,如今是我生死兄弟,只可惜段七不能容我,我且先去,等他们去了罗山返回鹤鸣山后,看大哥如何处理。唐喜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罗山如今天翻地覆,你们是该回去看看。”
唐喜说完就朝南阳去了,狼霸道:“七姐,我们也走吧。”段七来到陈湘尸身旁狠踩了几脚,蹲下去用刀割了首级,冷笑道:“当什么黑白鬼王,想得美,到阴间做无头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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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罗山,段七见龙王山庄已经成为断壁残垣,却不见白泉、杨群夫妇,急忙赶回乡下,见伤痕累累的公婆躺在床上。段七心痛如绞,找了大夫,治了伤,又听闻别后经过,得知唐喜救了二老的命,段七心里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平静。
狼霸安顿好段七,也分别去找了刘广福和陈虎的父母,各给了五十两银子,而后又到鸡公山下打探到寿春就在家里,深夜翻身进屋,正见寿春抱着个女子饮酒。
寿春见狼霸突然闯入,慌忙推开女子,从旁边摸出铁刀朝狼霸狠狠地剁来。狼霸冷笑一声,轻轻一跳躲过,顺手抓起木凳砸向寿春,那寿春也懂些拳脚功夫,一刀将凳砍落在地,接着又飞身砍杀过来。狼霸躲到那女子身后,寿春也顾不得许多,一刀砍在女子手臂上,那女子尖叫一声道:“如何连我也砍?”寿春怒道:“滚开!”一边说话一边又杀向狼霸。
狼霸原以为寿春只是个种地的农民,没想到此人还有些手段,遂不再大意,翼翼用心对付。待寿春再过来时,狼霸趁他砍空之际,飞起一腿踢中脑门,将寿春踢得头昏脑涨,再乘势补上一拳,将人打翻,接着舞起地上的木凳砸向这个叛徒的脑袋,将仇人打死在酒桌之下。
狼霸刚要离开,见那女子哭哭啼啼地躲在桌边,狼霸暗想:“不杀她,她如去官府报案那就麻烦了,杀了他,又有损我狼霸声誉,且唐海大哥向来是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我不可败坏了他的名声,不如将他捆起来,待有人发现后救她,到那时,我和七姐也早已远走高飞了。”狼霸找来一根绳子,绸缪着将那女子捆起来。
那女子见狼霸凶狠,又见狼霸要拿绳捆自己,害怕丢了性命,遂强做笑脸道:“壮士武艺超群,真是好男儿,小女愿终身伺候,但求英雄饶命。”狼霸听了大怒:“本不想杀你,既然出此不雅之言,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你何用?”狼霸丢下绳子,捡起寿春的刀朝那女子掷去,正好刺穿胸膛。
狼霸趁黑回到段七身边,叙说了经过,段七大喜,又问:“为何不去探望阮天虎兄弟的父母?”狼霸道:“阮天虎自幼便没了双亲,据说他父亲争强好胜与人打斗,后来被仇家暗害。”段七听了怅然若失,道:“听公婆说,唐喜救公婆时对那帮捕快讲:‘天下大乱,四海沸腾,你征我伐,人人都受其害,苟若冤仇长存不绝,世间永无宁日’,或许,他这话说得对!”狼霸很敬重唐喜,也不希望段七与唐喜结仇,因而顺势开导:“是呀,所有的苦难全是这世道造成的。”段七苦笑一声道:“狼霸,你先去找大哥他们,公婆这番光景,我一时不忍离开,待二老伤势恢复,我再为他们雇一个丫鬟,随后再来相聚。”
狼霸颇感为难,正不知如何回答,忽听外面狗吠声此起彼伏,段七警惕道:“狼霸,快出村口看看。”狼霸拖着刀飞速出门,不多时转回来道:“不好,五六十个火把来了,像是官差,不知为何事前来。”段七对白泉夫妇道:“爹、娘,你们就坐在屋内莫要出门,我和狼霸出去看个究竟。”
二人走后不久,一伙公人打着火把撞开大门进来,为首的抓起白泉恶狠狠问道:“你儿媳回来了?”白泉道:“没有的事。”那人道:“骗谁呢?村里有我们的探子,说,她在哪?”白泉任然装聋作哑,反问道:“我哪知道她在哪?”另一个汉子抓起杨群道:“说不说?”杨群冷笑道:“不说怎的?”那汉子大怒道:“不说?不说就把你送入县衙大堂,要你这老骨头散架。”说罢将刀架在二老人脖子上,为首汉子道:“说不说?不说现在就割下你们这两颗老猪头。”
公人们一边威胁,一边各个房间翻箱倒箧地搜寻,搜不到人,俱骂道:“你儿子儿媳就没给你们留些金银财宝?”
杨群对白泉道:“你我不死,拖累儿媳,你我死了,儿媳若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或许以后还能替你我两个老东西报仇。”白泉道:“说的是。”白泉话语刚落,一手抓住脖子上的钢刀往脖子上一抹,当即倒地身亡,杨群亦如此,老夫妇二人竟然双双自尽了。
众人大惊,那为首公人叹息道:“想不到这两个老东西如此刚烈,为了保护儿媳妇,竟然自愿赴死。”大家见人已死,只好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段七和狼霸藏于山后静观其变,远远地只见火把朝村内而去,却不知去了谁家,段七暗自猜测道:“会不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狼霸道:“应该不会,你我才来两天,官府怎会知晓?”段七道:“你忘记寿春了?官府在村里布有探子也说不定。”狼霸道:“所以你我不宜久留,不然日后生变,必有祸患。”
二人正说着,又见那帮人打着火把走了,二人急忙下山回到村中,进院一看二老双亡,段七大恸,蓦地抽刀要追,忽又慢慢地放下刀来,狼霸劝慰道:“七姐节哀。”
这时邻居陈嫂探头进来,见并无他人,遂进院子道:“这帮天杀的魔鬼连老人也不放过。”段七问道:“陈嫂,你可知来人是谁?”陈嫂道:“我在我家院子里悄悄伸头窥望,看得清他们都是官府公差,只听这帮魔鬼说要将二老押上公堂,你婆婆对你公公说什么‘你我不死,拖累儿媳,你我死了,儿媳若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或许以后还能替我等报仇。’说完二老撞在刀刃上自尽了。”
段七大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又强忍悲痛对狼霸道:“老人已备有棺材两副在家里,我们将二老埋葬了吧。”狼霸力大,将棺材扛出来,二人与陈嫂一道将二老分别入殓,就在院子里挖坑埋了。
忙完这一切,天已拂晓,东方露白,段七谢过陈嫂,与狼霸提剑西行,直奔资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