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死又何惧(1 / 2)
相较于长安的沸腾,此刻江南道的丹阳金陵城外则就显得颇为寂静萧冷。
披着凋零枯黄之『色』的高山连绵不绝,一条残破不堪的官道宛如单薄的麻线搭于两侧山峰之间的沟壑,地势起起伏伏,乍眼一看,望不着边际。
候鸟不倦南飞,枯叶从山腰跌落,落在官道那参差不齐的杂草之上。
远处,由北至南,一辆马车在余晖之下肆无忌惮的疾驰在官道,方圆百里,除鸟兽虫鱼之籁,便仅剩下那车夫策马扬鞭之“斥”声。
“孙神医,您坐稳当了,天『色』不早了,小子要加速前进了,入了金陵城,咱就有落脚的地方了。”
年不过十八的车夫,面染黄尘,挎着左腿,半坐在车厢横梁前,手中长鞭扬起狠狠抽向马股,一声嘶鸣划破静空,刹那间,官道浓烟滚滚,瓦砾横飞。
车厢内还算的上宽敞,木板上叠置了几包行囊,而两侧横梁则坐着一老一少,莫不言语。
这一老一少除了唐妩和孙思邈,又会是谁呢。
晃动的马车里,唐妩虽然捧着一本医书在看,然而长睫『毛』律动下的冰眸『迷』离,视线焦点不曾移动,素手紧撺着书籍,但思绪不知停留在何处。
本闭目养神的孙思邈且被车厢之外的小虎子的喉咙惊醒,眯开眼睛,蓦然眼角一扯,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几个时辰,然自己若不是老眼昏花,眼前小丫头手中书籍所停留的页数应当还是自己小憩之前的那页。
“遇到难题了?”
“嗯?爷爷您醒了?”唐妩有些慌忙急促的将手中医书合了起来。
“若是我这老头子还没到老年愚钝的地步,那么丫头你那伤寒一节可是看了几个时辰咯!”孙思邈似笑非笑的望着这个自己得意的孙女及门生。
“很难麽?”孙思邈调整了一下坐姿,背靠厢体,很是捉狭的问道。
医书对于唐妩很难麽?答案当然不是,终南山六载的学习,医门各类书籍唐妩她早已背的股瓜烂熟,并且,她靠着自己平日解决的疑难杂症,将那些医书上没提到的内容进行精整补充。
如此天赋,让孙思邈都感叹不已,这丫头就是妖孽。
有些缭绕的发丝下的绝美脸颊微红,羞涩毕『露』无遗,聪明的唐妩怎不明白孙思邈在捉弄于她,奈何适才魂不守舍的模样被爷爷瞧得清楚,此刻她羞的耳垂发红,只得轻嗲,“爷爷。”
“哈哈,果真女大不中留。”孙思邈虽然不曾成过婚,但数十载的人生阅历何尝看不出唐妩的心思,还不是那男女之情闹的。
一想到李承乾在长安左拥右抱,自家孙女跟随自己在外风餐『露』宿,孙思邈便气不打一处来,吹着白须,“那小子有什么好,也就你这丫头傻,隔着千里还在牵挂,说不定人家正在东宫欢歌艳舞呢。”
“哼”唐妩不满蹙眉,在皇宫她如履薄冰,虽然天子皇后待他犹如亲身,东宫那个少年更是宠溺她到无以复加之地,奈何皇宫终究是皇宫,枷锁难破,有些情绪她只能克制在内心。然在孙思邈面前则不一样,虽无血缘关系,可是唐妩早已把他当做亲爷爷,故而每当她听到孙思邈诋毁李承乾之时,她偶尔会撒娇般的还给孙思邈一个白眼。
“得嘞”孙思邈心叹好人难当,好家长更难当。往昔他素来讨厌那些家长半打鸳鸯,固执自封,可到了自个身上他的确能感受到寻常父母的心情了。亭亭玉立的孙女儿眼睁睁的看着入了狼『穴』,谁不心疼,更何况还是拥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的孙思邈。
过了十月,秋天的白昼格外短暂,这才几句聊下来,余辉不见了,夕阳跌过了山头,眼看着黑幕就要降临。
蓦地里,马车突然急停下来,唐妩及孙思邈差点没摔了出去。
“小虎子你这是做甚?”孙思邈不满的念叨了一句,莞尔掀开车帘,却在掀开一角之时,身躯一颤,放下车帘,眉目凝重的对着唐妩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就在唐妩双手惊诧的捂住嘴角之际,孙思邈已经从车帘里钻了出来,望着跪在地上的车夫小虎子,以及面前十多个蒙面大汉,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荷包送上前道:“诸位好汉,老朽寻亲路过此地,请诸位行个方便?”
“哈哈,这钱我等可不敢收啊”其中一个大汉站了出来,隔着面纱,大笑朗朗。
话虽恭维,可车厢内的唐妩却听不出半点敬畏之『色』,车厢里的唐妩能猜出她和孙思邈遇到歹人了。
荒郊野外,透过窗帘的边角缝隙,看到十几个大黑影,她知道孙思邈不让她下车的意思,她尽量保持着镇定,手里却紧握着方才从发梢摘下的发簪,眸子里有着坚毅、决绝、还有那不舍......
生活就是这样狼心狗肺,让人猝不及防。若是寻常,孙思邈倒是不惧歹人,修道之人早已看破生死。然现如今车厢里的孙女可是正当风华绝丽之年,怎可让她落入这群歹人手中。
“诸位好汉,莫要嫌钱少,老朽就是一草芥,还望好汉们行个方便。”孙思邈陪着脸笑道。
“啧啧啧”为首的黑衣大汉瞟了眼车厢,莞尔在孙思邈身侧转了一圈又一圈,阴笑道:“哈哈,老头子,你可知道我这群兄弟在山腰待了多少个日夜,终于盼到你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