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英女中(2 / 2)
我的室友们睡得很死,怎么都喊不醒。我只好跑出宿舍去找诗语。没有人阻止我,连舍监都睡死了。诗语在宿舍外面的门廊下,满脸的惊恐,和我一样,我们都经历了相同的事件。但我们确认不了:那是我们两个人独有的幻觉?或者是别人还没有到经历的时候?
这种看不见的老鼠对我们的折磨持续了二个星期。有时候我和诗语会发现新买的果酱和零食失踪,又在某一个角落出现被食用的残渣;有时候在床沿或者窗台发现老鼠的足迹和尾痕,等召唤其他同学来,那些踪迹又像风吹过的尘埃,无影无踪。”
“所以,那时候起你给我写读者来信了吗?”陆澄问。只是那样情况的话,她们需要的不是调查员,而是心理医生,那时的自己怎么好意思接下这种委托的。
婷婷道,“本来,我和诗语已经准备默默忍受这种小小的异常。但之后,一件真正的大事落到我和诗语身上。我才给先生写信的。”
陆澄示意她说下去,果然失忆前的自己还是有点良心的。
“忍受了二个星期的折磨,我和诗语已经习惯了那些老鼠的存在。然而那个晚上,老鼠的响动忽然全部消失,反而从宿舍楼的外面响起了西洋笛子的声音。
我好奇地寻找笛声的位置,情不自禁地走出宿舍,又一次没有人阻止我。我穿过女中的大草坪,走进小礼拜堂。笛子声音是从小礼拜堂的地下传出,那扇往常紧闭的殉道者墓穴的铁门竟然打开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打着手电筒往里面走了进去,铁链贯穿的殉道者骨骸依然矗立在那里。但我看到了新的东西——那个安放殉道者的石头基座居然打开了,出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旋转阶梯,通往更深的、整个南英女中从来没有人知道的地下空间。
那是一个泛着微光的洞穴,我朝着光亮就钻进去,走到一个非常高的地方向下看。我看见一个留着老鼠那样长尾、通体披满毛发的尖嘴东西站在脏臭的洞穴里,吹着笛子,驱赶着一群身上覆盖着蘑菇的肥胖牲畜。笛子的声音忽然停止,是那个放牧的鼠人停下来打盹了。接着,一大群的老鼠像是暴雨般纷纷落下,从无数地孔洞掉进大洞穴,吃掉了所有的牲畜和放牧的鼠人。
突然,在那些被吃的牲畜里,我看到了诗语被老鼠啃噬的千疮百孔的脸!我觉得既恶心又害怕,然后,我又听到了老鼠的响动朝我这边过来,老鼠们在地下世界的无数隐秘孔洞里的响动。我连忙从阶梯往上逃,什么也管不上了……”
现在张筠亭的眼神里依然闪烁着当时那种惊魂的悸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到过殉道者墓穴更深的地方,还是经历了一场离奇的梦游。我清醒的时候人在宿舍房间,没有损伤。但是——”
说到这里,婷婷眼神里的悸动全变成了泪光,
“——另一个宿舍的诗语在我梦游的同一个晚上从此陷入精神的异常,一直到今天也没有恢复的迹象。是在诗语出状况之后,我给澄江先生您写的信。”
陆澄的神情凝重起来,要是自己真的是婷婷信赖的那个调查员,因为那场事故的耽误,自己怕是已经错过了阻止那个“异常事件”的最佳时期,很多东西挽回不了了。自己该道歉的。
“那之后的事情又如何恶化了?”他问。
“这三个月,我们南英女中陆续有学生出现精神状况,和当初的我和诗语那样,她们也先听到了墙壁中老鼠的声音,然后在二三个星期里的某一个时候,突然就进入了与别人无法沟通的状态,或者是彻底昏迷,或者是自言自语的癔症、或者是形同木偶的自闭。到现在,已经有十四个同学失了魂。”
算了,还是闷声不道歉了,现在的自己赔不起呀。
突然,陆澄想起了什么,向张筠亭道,
“婷婷小姐,你真是得到上天的宠爱呀,虽然经历了噩梦,但却挺了过来。”已经有十四个女生倒霉,偏偏最先发现问题的张筠亭运气爆表,没有一道变成脑残,还精神奕奕。
婷婷内疚道,“所以,我觉得自己要尽我的能力帮助大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明明应该受苦受难的是我,不是她们。不过,我觉得并不是自己的运气好,而是澄江先生你救了我。”
陆澄一讶。
从大衣口袋里她取出一枚黯淡的青铜古钱,放在咖啡桌上——这枚钱乍看平平无奇,是那种外圆内方的传统唐钱式样。但古钱上以顺时针之序刻着四个篆字,读作:“天泉通宝”,以陆澄饱读唐书的积累,居然认不出是哪一个朝代的钱!有点门道。
婷婷对陆澄感激道,“当时澄江先生给我的回信里附带了这枚唐国古代的古钱,叮嘱我在异常事件解除前一直随身带着,不要离身。是你的宝钱保佑了我!现在,我把钱还给澄江先生——我已经不需要这枚钱的保佑,澄江先生能保护我们所有人!”
陆澄瞪了那枚古钱一会,倏地收进自己的西装内口袋。
——看来,这枚“天泉通宝”的确是过去身为调查员的自己使用的驱邪宝物。
不过,有谁能告诉我,这枚钱到底该怎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