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江南危机(2 / 2)
尚彬年轻气盛,是野心勃勃的獒犬,仗着击败吕春祥的锐气,得意洋洋的露出牙上的残肉,生怕别人闻不到腥气。
李壑胸口憋胀,捏着奏折,上了御辇,直奔凛王府。
李烮正从府中出来,在门口遇上,匆匆迎驾,“臣有要事,正想面见陛下。”
李壑拉着他,“堂兄也听闻了?”他将尚彬的奏疏塞到李烮手中,怒不可遏。
“朕一味委屈求宁,能忍则忍,可这样只是姑息养奸。就拿河东来说,一镇自立,朕好言抚慰,邑地封爵,令之安顺,结果各镇纷纷效仿,全都打起自己的旗号,如同雨后春笋,逼人太甚,朕只能让张鼎臣讨伐,杀鸡儆猴。”
“州镇刺史也就罢了,尚彬统领江南,辖地辽阔,一呼百应,如今他要称王自立,倘若各域步其后尘,岂不是遍地骄兵悍将,层层太阿倒持,国之不国,君将不君?”
“堂兄,江南一直是朕的心病,忍了很久了,尚彦暗通王郯时,朕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朕再也不是瑟瑟发抖的懦夫,朕欲增兵长江,收拾尚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臣!”
李烮急着面圣,并非因为此事,而是收到孔良的军报。
花讫勒和百丽夹攻乌日勒,浑朔霸主之争快见分晓,可花讫勒族中突然发生变乱,不少部落越过狼山和玄池,迁入陇昆,另有大批西域流民绕过雷翥海,一路向东迁徙,到达碎叶水。
这次两向同时进行的部族大挪移非同寻常,李烮想回陇昆,不能再等。
李壑怒冲冲的赶来,李烮一见天子的神色,便知难阻其志。
李壑历经动荡,摸索磨炼,增长了威望和自信,朝议削藩是警钟,亦是试探,果然让江南撕破了脸,他就是在等一个出兵的理由。
李烮看罢天子递来的奏疏,沉思片刻。
“陛下,尚彦安健时,江南守财守土,屯积兵力,只是隐患,到了尚彬手里,长成了毒瘤,进逼淮南只是第一步,如果北境有变,尚彬必生吞并关中之心,令大盛腹背交煎。可眼下大盛余波未平,元气未复,如果大动刀戈,必使百姓苦重,外敌偷入。”
“尚彬子借父势,资历尚浅,轻率急进,部众不服,不少江南诸侯谨慎观望。他扩土淮南,激起争端,为的就是以战立威,趁乱集权,战势越大,越给他添薪加柴。”
“毒瘤要除,但大军压上、大动肝火的除,绝非上策,现在还有回旋余地,能一剂膏药捂住,悄悄化散了最好,捂不住就让它内里化脓自耗,溃烂而破,真有必要时,再快刀下手,见血越少越好。”
“所以陛下不必动怒,稳住阵脚,下几道安抚诏书,尚彬的奏请,不用准也不用否,陛下调集兵力之前,先令臣前往江南,探望尚彦的病势,臣会相机行事,再作决策。”
李烮心意已定,他不能由着天子不谙分寸的向江南胡乱用兵,回陇昆的事只能押后。
李壑的火气稍稍平复,踱了两个来回,“好,朕就授你为辅国大将军兼观容使,前往江南,朕赐你白金虎符一只,紧要时可以调集周边军马,随机应变,朕再从龙武军中调一百人,给你做贴身卫军。”
“陛下,无须卫军,臣只带少量随从即可,毕竟是以探病为由,人多生疑。湘赣督治潘云聪也须下诏安抚,湘赣与江南宗族相连,同气连枝,潘督治此刻境况两难,想扼住尚彬,先得稳住他。”
“朕会给潘督治下诏。”
李烮微微一顿,“臣走以前,还有几件事情要嘱咐陛下,请陛下恕臣僭越。”
“堂兄不必顾虑,有话直说。”
“臣孤入江南,尚彬会对臣的来意有诸多揣测,臣也会惑敌周旋,涉险、遇困皆有可能,倘若臣一时半刻不能向陛下报奏行踪,难免有人猜测离间,请陛下听到各种风声的时候,秉心持断。”
“堂兄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信得过你。”
李烮与李壑目光相交,这个“信”字,会是他在外豁命时的护身盾,深陷危机时的定心针,山水相隔,日月轮转,天子能不能记住这个字?
“有陛下之信,臣披肝沥胆,在所不惜。皇族寡情,但臣想让陛下知道,在臣心中,陛下不仅是天子,更是亲人。”
“堂兄,朕明白。朕也知道,没让你回陇昆,你心有怨疑,可朕真的认为,以堂兄之才,不该只偏于一隅。”
益州让位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推心置腹。
“陛下,臣不是怨疑,只是担心北境。浑朔争霸,花讫勒联合百丽,夹击乌日勒,原本占着优势,可是花讫勒突然内变,起了叛乱,乌日勒一定会趁机夺回霸势。如果乌日勒称雄浑朔,以乌日王的脾气,必然会在击败花讫勒之后,向百丽大举报复。百丽国土不大,民风硬悍,连妇人、少年都能骑善战,先帝吃过他们的大亏,如果乌日王邀陛下合击百丽,臣恳请陛下,千万不要应允!”
李壑一愣,继而点头,“大盛国力未复,朕会谨慎行事。朕已经给安北军增兵加饷,陇昆那里,哥舒玗和孔良也在募军充仓,提防浑朔,堂兄尽管放心。”
李烮欲言又止,北境哪里是承业帝看到的这么简单,一只暗手几年来牵引浑朔两部来回耗斗,把草原强邦生生拖垮,若不防备,下一个被暗手颠覆的必是陇昆。
他难以多解释,只盼自己平定江南之后,一切仍来得及。
“陛下,臣不放心的,还有陛下你。如今陛下推行新政,清贪补漏,务必小心谨慎,三思而后动,用人须反复审度,内侍、龙武军,更须如此。”
他话中关切,肺腑真诚,李壑心中感动,“堂兄,这一年来,朕很想在你面前证明,朕有这个心胸肚量,能让你无需瞻前顾后,似亲而疏。你的话,朕都记着,你去江南以后,朕会把阿迪接到宫中照顾,和博儿一起。”
李烮拜首谢恩,送驾时,李壑回头问道:“朕听闻,你麾下有一支十分厉害的突军,只是不录功册,不领封邑,是一柄无影之剑,连朕都无缘得见。”
“陛下并非无缘,他们聚义太白山,热血忠诚,陛下已在拔仙绝顶和他们打过交道。臣因惜才,不想束缚了他们,如果陛下想见,自然另当别论。”
“原来是他们,你去江南,可会调用这支突军?”
“这突军的首领原居江南,只怕对江南战事厌恶之极。”
李壑一叹,“傅锦程归来,凛军失踪案仍是一无所获,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这支突军若是得心应手,怎能藏剑于鞘?”
李烮目送天子御辇离去。
这晚他哄睡了儿子,吩咐仆从打点行装,想起天子之语,心中阴云不安。
叶桻一直没有消息,难道凛军失踪,真是千古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