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柔颜皮裳(2 / 2)
他蹑手蹑脚,仔细循着这一丝腥气,在洞中迂回前行。
绕来绕去,转过一排石柱,赫然发现一片光亮。
光亮来自洞顶悬下的一条黄色萤石,形似水滴,是一盏天然奇灯。
萤石下方横着一张石台,莛荟脸朝下俯卧台上,黑发沿台铺垂,衣衫自颈至腰整整齐齐裂成两片,露出白皙的脊背,背上一条鲜红血线,足有一尺多长,是被利刃沿脊椎一刀划开的薄口。
她似乎没有知觉,一声不吭,只有背部微微的起伏显出活着的迹象。
丁如海血液凝冰,那一刀就象划在他的肝上。
他双足如钉,没有轻举妄动,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皮肤麻痒。
这直觉太过清晰,近在咫尺的怪敌,正在暗中窥探他。
他眼巡耳听,根本猜不出敌人的方位,这个对手可以没有体热,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是个不折不扣的活死人,一个难以常法揣度的鬼。
只能引敌自现。
他在朱阁外查找线索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手指脚趾末端呈圆形的怪人武功并不高明,只是行为奇异。
他拿定主意,左右一瞥,双肩一松,迈步上前,边走边脱下外衫,要去盖住莛荟的脊背。
还没走到台边,怪敌果然出手。
丁如海闪电转身,手中的衣衫左右疾挥,只听“哧哧”轻响,一片红烟似的毒针被他手中的布衫绞了去,没伤到他半分。
敌人方位已露,躲在一道悬如帷幔的钟乳石后面。
丁如海左手斜劈,一记“移山开碑”,将帷幔击得四分五裂。此番他实在怒极,掌势凌辣,毫不留情。
鬼宿使女被钟乳石隔挡,侥幸避开掌力,一阵风似的窜开。
丁如海跨步追上,只见暗红的裙角在石笋后一闪而过。
他扔掉卷满毒针的布衫,点足跃起,双手齐出,左掌“裂谷飞砂”阻敌去路,右拳“陨火流星”敌后追击,石笋轰倒,将鬼宿使女绊得一滚。
等丁如海跃过石堆,“阮红鸢”的背影已是伸手可及。
鬼宿使女十分顽狠,一个趔趄扑入一条石缝,仍想作狡兔之搏。
丁如海进不去石缝,手掌化为半钩半刃的形状,“螳臂小擒拿”,探手去捉。
石缝当中猛然刺出一把猩红利刃。
丁如海的小擒拿不避不让,手背一扭、腕子一翻,劈手将兵刃夺下,顺势将鬼宿使女手腕、手肘、肩膀三大关节全扭错了位,捏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石缝中拖了出来,然后在她脊椎上狠力一戳。
鬼宿使女闷呼一声,瘫软在地,脊椎封穴,站不起来。
丁如海看着她毫无破绽的“阮红鸢”相貌,不知她用了什么鬼斧神工的手段,只气得满口泛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拖到莛荟边上,“你用了什么毒让她昏迷不醒?解药在哪里!”
鬼宿使女眼睛一翻,“‘柔颜散’没有毒。你可以看她的血色,摸她的脉搏。”
声音冷硬干涩,十分怪异,但好歹摆明了她是活人,不是僵尸。
丁如海将她掼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夹衫,裹着莛荟翻转过来。
莛荟面容安宁,呼吸均匀,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点也不象受了惊吓的样子。
丁如海没听说过“柔颜散”,此刻虽然不见莛荟有中毒之相,却不相信朱雀寨的妖人。
“‘柔颜散’是什么鬼东西?在哪里?”
必须带柔颜散回去给宁夫人鉴别,好有对策。
左右一看,旁边有一根多孔石柱,孔眼里摆着瓶瓶罐罐,他一眼看到一个肉色瓷瓶,形如人体,拿近一瞧,上边刻着几行小字:“欲取皮裳,柔颜为上,啮骨不痛,面容不狰。”
一见“皮裳”二字,头顶发麻。
一只暗红飞蛾悄声而至,落在他握瓶的手上,这飞蛾磷光闪闪,翅上生着骷髅图案,翅膀张合,扇出一股淡淡腥气,停了片刻,摇曳飞走。
丁如海已经猜到皮裳是何物,他胸中欲呕,捏着瓶子,拎起鬼宿使女,跟着这只血骷髅蛾走向溶洞深处。
更多的飞蛾迎面而来,腥气越来越浓,他步入一座洞中花厅,这里钟乳布局规整,有屏风,有桌椅,有床榻,还有几座钟乳石立于四角,象盆栽的牡丹。
栖在“屏风”上的几千飞蛾磷光闪烁,照出花厅正中悬挂的一排轻软之物,乍看象晾晒的衣服,可仔细一瞧,那些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仔仔细细的人皮。
这些人皮均为女子,除七窍镂空,其余一切连整完好,睫毛眉毛,头发指甲,连胎记疤痕都原封不动,只是每张皮的后背都有一道细长口子,跟莛荟背后的刀口一模一样。
旁边的“床榻”上另铺着一张皮,皮中蠢蠢涌动,揭开皮后的细长口子一看,里面爬着无数细小的血蚕,个个通红滚圆,正在啮肉啃骨,所过之处块粒无存,只留一层薄薄外皮。
难怪装扮得天衣无缝!原来易夫人已被妖女做成皮裳,晚来一步,在这儿被血蚕活生生啮去骨肉的就是莛荟。
妖女从背后的细长口子钻进皮中,穿成别人的形貌,那柔颜散就是要让被害者在被啮成空皮的时候,仍然保持舒展美丽的面容表情,自然逼真,不露马角。
丁如海浑身暴颤,他此生从没想过要将谁碎尸万段,现在却红眼切齿,对鬼宿使女怒吼道:“夫人一生善良,我宁可她化作粉尘,也不容你这妖孽玷污她的皮囊!”
伸手便来撕取她穿在身上的人皮。
鬼宿使女大骇,滚在地上拼命躲避,口中发出尖涩劈裂的嚎叫,一刹那皮色变红,眼珠凸瞪,瞳孔暴散,目中利箭似的射出两股血柱,可怜可怖之极。
丁如海没想到她眼中会喷血,被浇个半身通红,可他仍不手软,扯住皮裳双手一分,人皮衣物满洞飞碎。
鬼宿使女滚进角落,蜷身哀嚎,恸哭不止。
丁如海一见她的真身,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