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桅顶朱雀(2 / 2)
杜愈目光追随片刻,挥手令船掉头,率领震泽舵返回胥口。
叶桻立稳双足,到近处才看清朱雀君火红的裙裾上绣有暗金花纹,风起时露出裙裾下的一双雪白赤足,染着嫣红趾甲,华艳露骨,而她唇若含珠,微微歪首,含笑而视,又似十分天真友善,真是个魔鬼般的女人。
燕姗姗轻咬贝齿,好奇道:“叶青阁,此间已经没有毒丝,干嘛还遮着脸?”
拈指一弹,一根血红毒针射向叶桻眉心。
桅杆顶上方寸之地,无处闪让,叶桻反应奇快,侧头避过,听声辨器,知道又有上下两针分射而至,他双足离桅,平身一旋,两针皆落了空。
双足还未沾回实处,另有两针跟着飞到,他将身一偏,凌空再翻,衣袖挥动,将针击开。
燕姗姗见他在空中如此灵动,自己连发五针都落空,忍不住樱唇一撅,不等他站稳,三针齐发。
这一把厉害之极,上中下三向封锁,叶桻不敢大意,提气收身,侧足踢落一针,右手中指弹落一针,第三针低头闪避,躲得稍慢,包住头脸用来防毒的半片衣袖被一针射开,虽然没伤到皮肉,但脸侧微麻,暗呼好险。
东野四宿在甲板上兴致勃勃的观战,一致夸赞叶桻灵巧敏捷。
燕姗姗听着满肚子火,面具下方的半张脸却不见愠色,反而两腮生胭,珠唇含羞。
“叶青阁身手俊美,想不到容貌更俊。”
心宿使者笑得嘴都歪了,“我说怎么燕寨首手下留情,原来春心懵懂,面泛桃花。”
叶桻听得恶心,“妖女,你还有多少针,一并发了!”
燕姗姗手中还有四针,却知叶桻轻功如神,高险方寸之处如履平地,只怕射不中他,当即抿嘴笑道:“湖光潋滟,何必做那些煞风景的事,不如我吹笛子给你听。”
单手横笛,妙音溢出,水鸟阵虽然已经涣散,可还有很多水鸟就在近旁,一吹之下,立刻有七八只白鹭飞上来将叶桻围住。
叶桻在桅顶避针,全凭听风观望,现在白翅巡绕,扇风作响,阻隔视线,如何还能辨别毒针来处?
他手心微冷,只能屹立不动,全神待变。
千钧一发之际,湖面上忽然有另一支笛音传来,这笛音简单明了,吹笛之技比朱雀君相去甚远,笛子也是普通的笛子,并没有任何吸引鸟雀的功效,然而吹笛之人每个音调都紧紧跟随燕姗姗红笛曲调的变化,存心干扰。
红笛受扰音乱,围住叶桻的白鹭纷飞四散。
众人一齐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只见薄雾湖面,白鸟翩跹,一叶小舟穿过起起停停的鸥鹭鹳鹤,轻滑而来,舟上之人长发白衣,横笛轻吹,微风娴影,举止如画。
叶桻微微一笑,而此刻微笑的却不止叶桻一个。
甲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四宿见了,左右让开。
角宿使者道:“小月,泡醒了?升帐了?”
青龙寨中有许多原来川北匪帮的人物,被神鹰教并了山头之后,对座次称呼仍然十分在意,七宿之位争夺激烈,坐上七宿之位的才可称老大老二,寨中其他喽罗只能以“小”字称呼,哪怕五十岁的人也被叫做小王小李。
江粼月从人人敬畏的青龙寨首沦为小字辈,一把辛酸,不过七宿心知肚明,论武功本领,青龙寨没人能与小月并肩,此次他虽然受罚,保不准还有出头之日,因此七宿留了后路,对江粼月依然恭敬客气。
江粼月伸个懒腰,倚在船舷上抱肘托腮,望着随舟漂近的白衣人,一脸傻笑,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陶醉,可那白衣人的眼光只系在桅顶的蛤蟆师兄身上,偏都不偏一下,看得江粼月眉间怅然,伤感的叹了一口气。
那天林雪崚打盹儿醒来,以为莛荟回了衢园,而阮红鸢以为莛荟留在笃淳院过夜,次日才发现莛荟没了踪影。
林雪崚挨了徐敦一顿痛骂,懊悔之余仔细搜寻,自己的白阁牌坠不见了,莛荟的好些小玩意儿包括兔子也不见了,想起莛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她立刻全都明白,飞马追出,向浙水舵的人一询问,更加肯定莛荟的去向,于是直奔谙梅居,只盼把小猴子揪回来。
到了太湖边,才知小猴子已惹得全湖惊动,震泽舵派人将林雪崚送上湖面,半途遇到回撤的杜愈,她一听状况,更加心焦,孤舟赶至,正逢叶桻与朱雀君在桅顶相斗。
燕姗姗笛声被扰,敛了笑意,剩下的四针挥手射出,叶桻用“迎风晾羽”的绝技,全都避过,空中抖手出剑,“现在轮到你接我的招,看好了!”
银光划弧,云中闪电,燕姗姗连忙后跃,跳至第三根主桅,跃时自腰间一抽,甩出一条红光流溢的长鞭。
这长鞭与一般的皮鞭完全不同,形状宽扁,状如雉鸡尾翎,可又比雉鸡尾翎长很多,软中带硬,变化自如,软时柔韧,硬时锋利,舞动起来诡丽绚烂,是神鹰教五寨兵刃中唯一一样石危洪无法用冰仿形的“朱雀翎”。
朱雀翎可刺,可劈,可抽,可缠,东野四宿仰首观看,叶桻与燕姗姗从主桅斗至舯楼楼顶,又从楼顶斗上辅桅,往返来回,白光红影,煞是精彩。
氐宿使者使劲儿用肘弯撞撞江粼月,不想让他错过好戏,可江粼月全无兴趣,只顾笑眯眯的看着小舟中的白衣姑娘。
燕姗姗空中挪移不如叶桻稳畅,再加上四宿在底下嘻嘻哈哈,惹得她越发恼火,边斗边骂:“江粼月,挨千刀的死贼,你不但袖手旁观,还让这几个饭桶风言风语,你不想活了?”
江粼月头也不抬,“朱雀寨首何等神通,哪用我这无名小卒助手,本寨几位使者大人,都是诚心喝彩。”
他眼光一斜,瞥到船尾一个蓝影一闪,心中有数,并不言语,依然逍遥自乐。
几只黄鹪从船尾扑拉拉的飞出,燕姗姗见那些黄鹪毛色黯淡,飞得歪歪扭扭,是在船舱中单独关养的病雀,鸟疾一旦传染,极其麻烦,因此病雀都被小心隔开,几个使女全都清楚,怎么会让病雀无缘无故的飞出?
燕姗姗本已气恼,再一纳闷,反应稍钝,被叶桻一剑逼偏,失足滑下桅顶,她惊叫一声,甩鞭缠住桅上的定风旗,人荡半空。
叶桻伸剑将鞭一绕,顺腕一提,剑尖已指在她额心上。
东野四宿变了脸,燕姗姗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
林雪崚身处湖中小舟,远观反而看得明白,高喊一声:“师兄小心!”
叶桻背后风紧,回头一看,半空雾里冲出一只巨大无比的黑鹰,翼展如云,双目如镜,他还没回过神,巨鹰已经猛扑而至,振翅一扇,将他从桅顶直扇下来!
叶桻落在甲板上,脚刚站定就被四宿围住,被鹰扇飞的凌涛剑叮当一声落在两丈之外。
燕姗姗松了朱雀翎,纵身跳下,胸口微喘,对四宿挥鞭一指,“你们几个若不把这姓叶的小子,还有那赶来援手的丫头制住,看我不剥你们的皮!还有你,江粼月,给我等着!”
怒气冲冲走向船尾舵楼,沿梯而下,要去舱中看看究竟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