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真相面前(2 / 2)
耿青莲没有再向前走,而是顺势坐了下来,问道:“是不是白飞又跟你讲了什么?”
雨落走出阴影,在耿青莲对面坐了下来:“我可以相信你吗?”
耿青莲低头一笑:“你我才认识几天啊,还是不要太相信我的好。”
雨落道:“喂,我是不是以前认识你啊?”
耿青莲拨弄着桌旗上的流苏:“我爹那么有名,兴许你以前还真听说过我这号人呢。”
雨落知道耿青莲如此说便是肯定的意思,便细细打量起耿青莲的脸来。
耿青莲嗤笑一声:“你现在记忆里压根没我这号人,我们以前认不认识还有什么意义吗?”
“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师娘的下落?”雨落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耿青莲。
耿青莲仍是低着头,但语气却变得柔和起来:“我不知道。”
雨落看出他分明知道樱庭发生的变故,只是不肯对自己说而已。身子一颤,艰难吞咽了下口水,极力克制自己想放声大哭的欲望:“我知道,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耿青莲轻叹一声,抬起头时才发现雨落紧绷的身体,他伸了伸手想去抱抱眼前这个令他心痛的人,可最终还是起身走至门外,低声道:“我们快去看看以雅吧。”
雨落用右手拇指指节狠狠顶了下自己眉心,脸上恢复了平静,对耿青莲道:”谢谢你。“
至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雨落都没有再打听过风硕他们的事。
“呀,雅姑姑,你真的站起来了!”雨落一进屋,便见百里春雪正扶着直立的以雅在屋内缓慢行走。
以雅见雨落来了,轻轻推开了百里春雪扶着自己的手,道:“我要自己走过去。”
雨落闻言,便站在原地,高高地挥臂对以雅说:“雅姑姑,你慢慢来,不着急。”
以雅冲雨落笑了笑,提了一口气,双脚拖着地却很平稳地向雨落走过来。透过她走路时翻动的裤管,雨落认出支撑以雅的机械腿竟与百里春雪背上的机械臂有些相似,再抬头看向百里春雪,果然看到他身上高高的机械手臂不见了。
百里春雪感到了雨落的目光,移步走到兰少陵身后。雨落尴尬地收回目光,向前跑了几步,一把扶住以雅:“哇,雅姑姑,你太强了,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完全掌握了。”
百里春雪冷哼一声:“我可是把用了小半辈子反复改进的机械臂直接改成了她的这双腿,当然好用了。”
以雅转过头,对百里春雪道:“百里大侠,我和小雨点都很感激你,但你这说话的口气是得改改了。”
雨落本以为百里春雪还会回嘴,紧张地眨了眨眼,可百里春雪竟然真的安静下来,走过来将以雅扶到凳子边,指了指以雅的机械腿,耐心说道:“要做下弯曲膝盖时,摁一下这个,再摁两下这个。”
以雅颇为诧异地望着两人,王水安出来打圆场:“我和耿兄商量过了,明天一早就回神捕司,于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雨落这才回过神来,连声答应。
是夜,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百里春雪仍留在大厅与以雅练习走步。
“为什么肯帮我?”以雅望着满头大汗的百里春雪道。
百里春雪气喘吁吁地道:“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以雅道:“我们坐下歇歇吧。”
百里春雪将以雅先安置好,而后自己才擦了擦脸上的汗,瘫在椅子上。
“我问过雨落你的身份,也大致了解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瞒你说,依我看你是翻身无望了。这个草包武状元怕是冯稚儿一手提携的,你最好远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你难逃一死。”以雅严肃地对百里春雪道。
百里春雪道:“事发后,是伏昼救了我,收留我在万花楼。待我报答了他后,便会离开。”
以雅嗤笑地摇了摇头:“我猜他一定是想利用你的机关术为他造一些杀人机器之类的,对吗?”
百里春雪没有回答,脸上笼了一层郁色。
“你们江湖人就是这点不好,恩仇必报的。你明明不想做,却偏要逼自己去报这门子恩,何必呢?”以雅整了整自己的裤子,将手搁在桌子上,身子稍稍向百里春雪靠了靠:“这样吧,你跟我回樱庭吧。这样你的机关术便会造福更多的人。”
百里春雪眼神一晃,却仍是没有答话。以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考取功名不就是想为百姓牟利吗,上了樱庭你就可以直接为百姓做事,何乐而不为?”
百里春雪将手搭在以雅搁在他肩头的手上,郑重地向以雅点了点头。其实百里春雪自愿上樱庭,除了为了实现抱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以雅。以雅虽受伤后被风硕照料得很好,但她这一路一个人来到京都,也没少遭罪,伤口断面处已是惨不忍睹,可她依然表现得很冷静淡然。再者以雅身上那种杀伐果断的爽利气质深深吸引着他,他想要靠近她,想要更了解她,就好像去弄懂一个无与伦比的机关那种迫切的心情。
既然百里春雪已经决定和以雅上樱庭,加之现在仍然全程通缉他,雨落便也没有再多留他们,而是一大早便雇了辆马车,将他们送走。路上的行李盘缠都是王水安一手收拾的,雨落完全插不上手。送走两人后,雨落用肩膀顶了一下王水安的:“你怎么对雅姑姑的事这么上心?”
王水安望着以雅离去的发现看了很久,而后才拍了拍雨落的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雨、耿、王三人离开国师府后并没有急着回神捕司而是绕道来到了鞠颂的医馆。
问过医馆掌柜的,才知道鞠颂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听说是去了福陵处理一些生意。而那三个雨落食彩节带回的女孩病情已经痊愈,坚持留在这免费做工。
雨落问掌柜:“她们人呢?”
掌柜指了指地上铺着的一大摊药:“近期因为武状元被害一案,全程戒严,连运药的车队都不出来送药了,药馆里的药紧缺的很。多亏了那三个机灵的丫头,每天一大早就驾马车到药农那进药。地上摆的是昨晚她们运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收纳。姑娘要是找他们,怕是要傍晚再来才行。”
雨落谢过掌柜后,退了出来。
耿青莲疑惑地问道:“你找那几个丫头干嘛?”
雨落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这一大早的,我们都还没吃饭。就到上次我碰见你的那家满满包子铺,我请你们吃饭。”
耿青莲会意,点了点头,三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慢慢包子铺。不出所料,一大清早的,他们是第一批客人。仍是上次的少女独自在店里忙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三屉包子。”说罢,雨落便走到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坐下,耿青莲跟着坐了过去,王水安却愣愣地待在原地。“水安?”雨落不解地叫了声他。他却充耳不闻,顿了好半晌才缓缓道:“你是...阿满吗?”
正在换笼屉的少女,动作一顿,却仍没有回身,似在等着王水安的话。王水安加重了语气:“阿满,我是水安啊。”
少女回过身噙着泪对王水安说:“二少爷,你还记得阿满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王水安咧着嘴大笑起来,同样热泪盈眶:“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京都。”
阿满摘下围裙,走到王水安面前:“自从被赶出府后,这些年我一直留在京都,只盼望能远远地望少爷一眼就好。那天您金榜题名,坐在高头大马上,被百姓簇拥着的时候,我才得偿夙愿,看到了您。如今您还能记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说至此处,阿满已泪如雨下。
雨落不顾耿青莲的阻拦走了过来,对阿满说:“我很喜欢吃你做的包子,以后每天早上你都送三屉包子到我们神捕司可好?”
阿满忙擦了擦眼泪,笑着对雨落点了点头。
王水安道:“阿满,如今我也在神捕司任职,我先和我的朋友说几句话,以后我们再慢慢聊。”
阿满冲王水安灿烂一笑,又对雨落点了点头,转身去做包子了。
王水安望着阿满忙碌的身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雨落说道:“好了,她包子铺都在这,人还能跑了不成,快跟我回去坐着啦。”王水安冲雨落抱歉地笑笑,回去落了座。
“雨落你也真是的吗,人家旧友重逢,你非要打断人家。”耿青莲不悦地说道。
雨落白了一眼耿青莲:“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啊,我这不是有要事相商嘛。”
耿青莲正色道:“有什么事非要到这偏僻的店里来说。”
雨落探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去药馆找的那三个女孩是京都附近招瘟疫的村子的幸存者。当初派人连人带物一同烧毁村子的正是冯稚儿。冯稚儿在朝中党羽众多,雅姑姑建议我先不要从政事上对她动手。我们要为百里春雪平反,就一定要证明赵天晗的买官之实,这背后必定牵扯冯稚儿。那我们不妨,借那三个女孩之口,她压下的焚村残忍行径公之于众。虽然国君不会即刻处置了她,但也够她头疼一阵了。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找出武试的那几个舞弊的主考官,将他们连同假冒的武状元一起投入天牢。“
耿青莲与王水安碰了碰眼神,缓缓摇了下头:”带那几个女孩去面圣的是你,最后去国君那揭露武举舞弊的还是你。到时候你不仅会正式与冯稚儿开战,可能还会受到朝中大臣说你干政的弹劾。“
王水安叹了口气,对雨落道:“耿兄所言甚是。这其中如果哪一环出了差池,到时候你还会被反咬一口,落得个诬陷的罪名。这太冒险了,我也不同意你这么做。”
雨落激动地一拍桌子:“我都不担心,你们在这磨磨唧唧什么。这饭我不吃了。”说罢便气冲冲地出了包子铺。
待阿满上包子时,才发现雨落离开了,疑惑地向王水安问道:“那位姑娘怎么走了?”
王水安接过阿满手上的包子和碗筷,布在桌上:“嗯,她有事要忙。你要是还没吃,就跟我们一起吃吧。”阿满望了眼正在发呆的耿青莲,后者突然站起,向门外跑去。阿满诧异地望着耿青莲的一系列举动,回过头问王水安:“他们...吵架了吗?”
王水安用筷子叼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他们俩啊,是该单独谈谈了。阿满别管他们了,快坐下,这包子真好吃,我一个人啊就能把这三屉吃完。”
耿青莲追出去时,发现雨落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一家还没开张的店铺门前的台阶上蜷坐着,头深深地埋在膝间。这让耿青莲想到他去樱庭后山崖底寻雨落时,雨落看着奄奄一息的自己也是这样蜷缩着坐在地上,那是无助、悲哀的举动。耿青莲暗骂自己这个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孩此刻正因为自己的不支持而脆弱至此。耿青莲长叹一声,悄悄坐到了雨落身旁。
“你来干什么。”雨落埋着头闷闷地说。
“对不起,我错了。”耿青莲挠挠眉毛,细声细语地说道。
雨落“切”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哪里有错,你都是为我好。”
耿青莲见雨落还愿意搭理自己,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便讨好地说道:“阿落,我是真心觉得自己太蠢了,严重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雨落将头抬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耿青莲:“你刚刚叫我什么?”
耿青莲紧张地眨了眨眼:“阿落...”
雨落的手紧紧抓住胸口处的衣衫:“耿青莲,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遗忘了什么?”
耿青莲眼神躲闪:“过去的事,为什么还要一再重提呢,也许那根本就是你不愿记得的。“
“我不愿记得的?”雨落失神地重复:“就像明明事情的真相就摆在眼前,我们却不愿意面对一样,对吗?”
耿青莲戚戚然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去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你只要记得,我一直都会在背后支持你就是了。”说罢,耿青莲起身离开。留给雨落一个落寞的背影。
雨落揪住心口的手仍是没有放下,在耿青莲离开的一瞬间,雨落觉得世界之大,却只余她一人。想到这,她反而释然地笑了,再无挂累,便可以放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