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赤熛怒(1 / 2)
天虞山与其他山不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石头山。山峦如剑削斧劈,陡峭险峻,高耸入云。
山顶上的灼霞宫,远看如同隐现在云雾中一般,缥缈之感说是哪个神仙的行宫都不为过。
这奇险耸立的天虞山恰是一座天然的天堑要塞,只有一条嵌入石缝的犁沟石阶通往山顶。犁沟狭窄,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真真的易守难攻之壁堡。
因此,山顶灼霞宫的侍卫并不多,只有一支赤帝亲身护卫赤羽营,其余的护卫队、军队都是驻扎在山脚的南苑炎庄。
赤妘前几日便用矍如送过信,灼霞宫上早已知晓赤妘今日回宫。赤后一早便拟了通行帖,派内廷司保携帖下山,早早在山脚等候了。
卓展一行来到天虞山山脚时已是午后,守在那里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细眼内廷司保。
这里虽有石亭、烹茶,但初秋的日头还是让这位年轻的内廷官汗流浃背、口眼干涩。
看见赤妘那一袭红裙,那无精打采的内廷司保猛然站了起来,揽了揽衣袖,兴冲冲地朝众人走来。
“子冼表哥!”赤妘欢快地迎了上去,与那内廷司保寒暄着。
“对了,子冼表哥,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是华国来的。这位是卓展,这是段飞,这是他的妹妹……”赤妘一一做着介绍。
“这位呢,就是南山最好的内廷官,也是我舅父家的表哥,子冼,你们直接叫他子冼就成。”
卓展刚想上前作礼,不想那子冼已早一步来到卓展面前,规矩地端起卓展的双臂,不让他作礼:“卓公子不必拘礼,你们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子冼久钦硕望,切盼识荆,迄无机缘,今日得见实为幸事。”
在这貌似和平的清平盛世,即便消息只能依靠口耳相传,卓展一行人拯救杻阳府于水火、大闹冷凌国地牢、平定青丘怪案的事迹不知不觉已在南山各高层间传开了,天虞山的内廷司保熟知此事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卓展没有料到他们闹得动静会这般大,竟让赤帝亲信的内廷司保如此恭敬。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内廷司保既然知道了,说明赤帝十有八九也知道了。赤帝先入为主的印象,想必会认为他们是群狂妄之徒,如此再想说服赤帝,便是难上加难了。
卓展谦卑地向那内廷司保表示自己的微渺,再次拱手作礼,以全礼数。
“喂,赤妘那丫头的表哥说啥呢,文绉绉的,我咋都听不懂呢?”
壮子小声跟段飞发着牢骚,却还是被那子冼听到了,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赤妘忙抢先一步圆着场:“哦,子冼表哥,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南山,华国那边跟我们说话不太一样。你就说白话就行,这样他们能听得懂。”
“哦,原来如此,都怪子冼,故作高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这子冼虽面容慈善,但如此这般的礼数周全,不免还是让人生出一丝隔阂感。
午后炎热,众人不再多言,便随子冼一道上了犁沟,前往灼霞宫。
到了灼霞宫,子冼引卓展一行人直接到偏殿客室落座。
随后拱手礼貌道:“诸位稍后,我这就去通禀赤帝。”
还没等子冼说完,后堂便闪出一位青发青眉的干瘦老者,硕大且警惕的眼睛让人一看便心中生怖。
“哦,是寰叔啊,我正要去知会您呢,这几位便是三公主来自华国的朋友们,还要劳烦寰叔烹一壶上好的茶了。”子冼满脸笑意迎了上去。
“寰叔!好久不见了。”赤妘也起身笑道。
“哦,回来了。”那寰叔丢下这淡如白水的一句话,便又踱回了后堂。
子冼尴尬地笑笑,也随之步入了后堂。
“这老头儿谁呀,竟这么屌,连你这个三公主都不鸟?”壮子窝在椅子上,问着赤妘。
“他呀,是寰叔,我父王少年时的书童。父王一统南山后,他便做了这灼霞宫的大掌事,一直做到现在。不过呀,我是不喜欢他这个人的,虚荣入骨又实利成癖。外朝大臣来觐见,无论谁的礼都收,还会依据收受贿礼的轻重在父王面前替人说好话。平日里,对他有用的权臣重卿,他都觍颜攀附,若是对他无用之人,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像我这个注定要嫁出去的王女,对他自然是无用处也无好处。我在灼霞宫的时候就对我不冷不热的,更别提现在了。所以,你们一会儿怕是要受他冷眼了,对不住了。”赤妘用手肘垫着头,无奈说道。
“怪不得,你父王的发小啊,难怪这么嚣张。”段飞说道。
“这内廷两大管事,一个就是灼霞宫宫事大掌事寰叔,再就是司管除宫事之外一切大小适宜的内廷司保,子冼表哥。相比于寰叔那老势利眼,子冼表哥可真是这官秽中的一股清流了。”
“子冼表哥向来为人谦和、礼数周全,从不跟外朝将臣纠缠不清,迥然绝尘、拒斥流俗,当真是凛然清袖的良臣佳栋。”
赤妘这一褒一贬,把这内廷最有权力的一老一少交代得明明白白。
“看来你是真看得起你这个表哥,一夸起来,也把那些文绉绉的词儿给用上了。”壮子不屑道。
话音刚落,寰叔和子冼这一老一少便一前一后出来了。一个暮气沉沉,一个朝气蓬勃,对比得很是绝妙。
随后出来的这位尊者身着锦红色长袍,上绣团龙闹海图腾,袍角镶嵌着汹涌的金珠波涛,宽大的衣袖随双手一起背在身后,慵散中透着霸气。
尊者面庞威严,飞眉上挑,黑如墨玉的瞳孔神采奕奕,缓缓坐在龙椅上的气度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天神般的威仪。
这位尊者便是曾经毫气盖世、叱咤南山的铁马王者赤熛怒了。
卓展一行赶忙起身,谦卑地立于堂下。
子冼侧立在王座西面,恭敬地半躬着身子待命。
寰叔端来了茶壶,慢悠悠地给卓展几人倒着茶。
“父王!”
赤妘恭敬地起身拱手,并不像之前见到赤枢、赤薇那般肆无忌惮,而是谨慎又胆怯。
赤熛怒看见赤妘的第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短暂的喜悦,随后便板起严肃的脸孔,厉声大喝道:“哼,你还知道回来啊。”
“小女不孝,让父王担心了。”
赤妘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乖巧的样子像一只老实的鹌鹑。
“你呀,确实不孝,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你二姐那一套。你比你二姐更甚,还逃上婚了。”
赤帝显然还没有从之前赤妘逃婚的事件中释怀,言语中透着盛气凌人的愤怒。
“都是妘儿不好,妘儿此番回来便是跟父王赔礼道歉的……”
平时一向倔强如小辣椒的赤妘,此刻竟惊恐得有些哽咽,让旁边的卓展一众很是吃惊。
赤帝见赤妘这副模样,也不忍再继续苛责:“罢了罢了,年纪轻不懂事,父帝就饶了你这回,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多谢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