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岗失业 刘忠醉酒(1 / 2)
刘忠在镇上的锻压件厂上班,路程有点远,那时候的交通工具几乎没有。还好,刘忠有马可以骑。
刘忠每天早上6点起床骑马去上班,下午4点下班回家,刘子墨放学回家时,刘忠也差不多同时到家了。
从庄湾走紫金穿王滩闸到镇上只有十五公里的路程,而从庄湾经刘子墨就读的学校到珠玑走318国道到镇上却超过了二十公里。
父子俩上班和上学的时间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差,因此刘忠只能选择走近路,和刘子墨也就不同路了。
刘子墨也不愿意那么早起床,学校7点钟才上课,他六点半起床带两个米粑过早。
一路上可以和姐姐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学校。
学校离他家也就两里路,以小家伙的奔跑速度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大姐刘芙68年出生,只比刘子墨大四岁,却像个小大人,对几个弟弟妹妹都很照顾,吃的喝的都让着弟弟妹妹。刘芙性格温和善良,不喜欢惹事。
只比刘子墨大两岁的二姐刘丽性格火爆泼辣,像个假小子。
八零年下学期,刘子墨读二年级,同班有位留了四个二年级的同学叫张义,长得牛高马大,比教他们数学的吴老师都高一个头。
张义看到刘子墨长得瘦小,就时不时逗他,戏弄他,变着法子欺负他,把苍耳弄到刘子墨的头发上;把土蛤蟆从刘子墨衣领处塞到他背上;把蝗虫放在刘子墨的书包里,总之怎么恶心怎么来。
刘子墨不想惹事,一直忍着。
有一天上朝读课,几位老师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上聊天,张义又在刘子墨的背上贴了一只大乌龟。
这一次,终于把刘子墨惹急了,他忍无可忍,当场发飙,用力推了张义一把。
张义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刘子墨眼冒金星。
刘子墨抄起板凳欲砸,哪晓得张义力量太大,一把夺过板凳,飞起一脚将刘子墨踢倒在地上。
刘子墨号啕大哭,二年级班主任汪老师听到哭声,赶紧从走廊外跑了进来,他不分青红皂白,拿起教鞭将张义和刘子墨两人,各打了十教鞭,并且让他们站着上课。
刘子墨挨了打,又罚站,委屈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朝读课一下,刘子墨的同学兼邻居吴云,飞一般地冲出教室,找到在三年级读书的刘丽,把刘子墨挨打受罚的事告诉给了刘丽。
刘丽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还了得,我弟弟是我们全家的宝贝,竟然还有人敢欺负他,就是拼了性命,她也要打回去。
刘丽二话不说,捡起一块砖头冲到二年级的教室里。
刘子墨还傻傻地站在座位上掉眼泪,张义抖着腿,闪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刘子墨,还时不时地扮鬼脸。
刘丽怒不可遏,一砖头掷过去,砖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张义的手臂,疼得他呲牙咧嘴。
刘丽并没有善罢甘休,她冲了上去,抓住张义的手臂,狠狠地一口咬去。
一般这种情况下,张义是不敢还手的,农村人信奉好男不跟女斗,只要是女孩敢动手,男生基本上就凉凉了。
张义被咬了一口,疼得直哭。
汪老师跑进教室,大声喝斥刘丽。
刘丽脖子一拧,直盯着汪老师,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怎么当老师的?我弟弟老被人家欺负,你都不管管。今天,张义又把我弟弟打得那么惨,你不分青红皂白,又打我弟弟,还让他罚站。刘子墨,你坐下去,我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汪老师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拿起教鞭又要打刘丽。刘丽才不怕他呢!
刘丽杏眼一瞪说:“你今天要是敢打我,我让你这个老师都当不成,你当我们刘家是那么好欺负地!”
刘家是庄湾一大姓,姓汪的只有那么两三户人家,刘忠堂兄弟有七个,加上年富力强的刘富和刘富的弟弟刘明,有上十个青壮年。
汪老师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这刘家确实是惹不起。
汪老师只好把刘丽交给三年级班主任别老师处理,别老师聪明得很,他才不会去当炮灰,只是随便训了刘丽几句,也没有多追究了。
刘丽狠揍小霸王,怒怼汪老师,在学校五个年级疯传。
那时候油水不足,虽说鱼虾之类的很丰富,但没有油,农户家里那点油都是棉油。
当年棉花的产量很低,单凭收获的那点棉籽,一年到头也就可以榨十来斤油,并且那种油也挺涩口难吃。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榨点芝麻油,不过也少得可怜,斤把油而已。
刘子墨家里有刘忠赚点活钱,条件比其它家庭相对要好一些,时不时会有猪油绊饭吃和龙骨汤喝。
刘子墨蛮劣(好动),吃的那点食物的能量很快就被消耗掉了。对比同龄人,刘子墨个子偏小又瘦。
农村人也会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这就是刘子墨常受同学欺负的主要原因。
不过,在刘丽拼死维护下,那些欺负刘子墨的小霸王也收敛了许多。
刘子墨在两个姐姐的呵护下,没有吃过太多苦头,唯一令他害怕的就是散苗(打牛痘疫苗)。
那时候打预防的技术十分落后,为预防天花病毒,会在小孩的臂膀上用针划个井字,血淋淋的,很疼;打完疫苗,还有糖吃,这糖是宝塔糖(哌嗪),也叫打虫丸,以前的小孩经常玩泥巴,吃的菜也是施的农家肥,小孩们很容易被寄生虫感染,像什么蛲虫、蛔虫等等,这宝塔糖专治寄生虫。
那次打疫苗,全班女生都吓哭了,刘子墨也很害怕,但轮到他时,他却咬紧牙关,疼得冷汗直冒,却硬撑着没哭,还真有点小男子汉气概。
刘子墨坚强,他爸爸刘忠却怂了。
这一天放学回家,刘子墨又在湾头等他爸爸,一直到天黑,爸爸都没回家。
刘子墨跑回家里,也没有看到爸爸,他四处找寻,拼命呼喊,却没有回应。
刘子墨屋前屋后,前湾后湾,潭坑池塘各种寻找,却始终找不到。
他跑回家去,抱着妈妈李秀的腿放声大哭起来,刘芙、刘蓉也跟着哭了起来,李秀像傻了一样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几个孩子。
十岁的刘丽拉起妈妈,对她说:“姆妈(江汉方言妈妈),您郎(你的尊称)不要再哭了,又冇得么事(没有什么事),搞地怎黑人,搞么家得(不要自己吓自己)?”
李秀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刘忠从来都不会在外面过夜,这么晚都不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农村人有很多禁忌,哪怕是把事情想得很糟糕,也不会把不好的话说出来,称为破口话,话到了嘴边也会拐个弯。
李秀说:“是冇得么事(没事),可能是去(Kri)辣(哪)个屋地(家里)打牌去了。”
刘子墨拉着李秀的衣襟哭着说:“我要大大(爸爸),我要大大,跟我去找大大去!”
李秀叫刘芙在家看着刘丽和刘蓉,她带着刘子墨打着手电筒,出门去找刘忠。
那天夜晚,没有月光,外面霜风袭面,母子俩瑟瑟发抖,借助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摸索着朝紫金走去。
庄湾到紫金这段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李秀和刘子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时不时还会踏入水窝中,冰冷的污冰弄湿了鞋子,泥泞沾满了裤管。母子俩着急赶路,全然不觉。
母子俩走到紫金十一队鱼池旁边,忽听到马打响鼻的声音。
刘子墨兴奋不已,拉着妈妈向前奔跑,刘子墨家的那匹枣红马迎了上来,刘忠却不在马背上。
刘子墨左手牵着缰绳,伸出右手帮马抓痒,骏马前腿跪在地上,刘子墨爬上马背,调转马头,朝王滩奔去。
李秀在后面喊道:“墨儿,等我一哈得(等我一下)!你手电筒都不带,跑几去辣西去地赊(跑到哪里去的)?”
刘子墨已跑得老远,根本听不到。
老马识途,骏马带着刘子墨来到东岳庙桥头,借助附近人家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刘子墨看到爸爸躺在离桥不远的护坡上。
他慌忙从马上滚下来,小家伙身手还不错,并没有摔倒。
刘子墨冲到爸爸身边,把他扶起来。
刘忠浑身酒气,嘴巴还在胡言乱语,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什么,只听到:“你们都不是喝酒地,都是蹩脚,还敢跟我喝!我冇有醉,辣(哪)个说我醉了?看是辣(哪)个说地?”
刘子墨看到爸爸醉成这样,连忙跑到附近居民家里,讨了一碗水给爸爸喝。
刘忠接过水对他说:“我没有喝醉,我晓得你是我的儿子刘子墨,你说我喝醉了冇得(没有)?”
刘子墨对他说:“您郎跑地辣西去了地(你跑到哪里去了)?像(qiang)啷喝得怎个鬼样子打地(怎么会喝成这样)?”
刘忠瞪着血红的眼睛,头部上下晃动,抬起右臂,手指虚张,轻轻晃动手部,脖子一梗一梗地说:“小狗日地,像怎说你地老头地吧(不能这样说你自己的老爸)?没有教导,不晓得哈数(没有教养,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