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昏头(1 / 2)
曙光渐明,广袤而洁白的雪原上,三万铁骑顺着绵延的官道蜿蜒成龙,朔风回旋,发丝般的雪沫激荡如潮。
眼前隐隐出现一座占地甚广的城池,队伍渐渐慢了下来。
池莲棹指着前方的那座城,对一旁的即墨晟道:“少主,前方就到朔日了,过了朔日城便是延州地界。”
即墨晟一袭黑色大氅,衬得他面色如玉,笔直的剑眉下,眸色沉沉,停了片刻之后,淡淡开口道:“在朔日驻扎下来。”
池莲棹一愣。
即墨晟低眸看看胯下的雪龙驹,伸手拂去鬃毛上的薄霜,道:“马乏了。”
午前,朔日府衙的后院马房,即墨晟独自站在马槽前,看着雪龙驹低头进食。
雪龙驹老了,此番出来,明显感觉到它体力不支,汗出如雨,待到这次回返,或许,他会将它永远留在府内的马房了。
思之,甚为不舍,他十二岁得它,对于不善与人交际的他而言,它就像他少年相识的伙伴,至今,整整陪伴了他十五年,不离不弃的。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它的额头,负起双手,仰头望天。
天空澄净透明,碧蓝如海,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无声地侵袭而来。
心中空空,无处着落的感觉。每当他闲暇下来,这种感觉便会分外清晰。
看着那如海广阔的天空,他期待能有一座小岛突然映入他的眼帘,然后……然后如何?
或许,他可以,远远地,看她一眼……
“少主。”身后突然传来朱峤的声音。
他瞬间回神,也不回身,问:“何事?”
“涵少爷来了。”朱峤道。
府衙偏厅,即墨晟一进门,只见即墨涵垂首坐在茶案之侧,眉间似有所虑,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站起身迎上前,叫道:“二哥。”
即墨晟微微一笑,并不如他一般欣喜,问:“你怎么会在此地?”
即墨涵笑道:“听到消息你会路过此地,好久不见,便想着能乘此机会见你一面。”
即墨晟点头,与他一起在桌边坐下,抬头问:“谁给你的消息?”他这次率兵奔赴延州事出突然,他又是昼夜兼程,即便保密工作没有做到滴水不漏,但若说这么短的时间内远在关河的即墨涵也得到消息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墨涵一愣,心知自己已说漏了嘴,讷讷道:“二哥,你都知道了。”
即墨晟一手端过茶杯,道:“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旁的,就不必多说了。”
即墨涵还未开口便被他堵了回来,他一向对即墨晟尊崇有加惟命是从,当下也不敢再多言,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会儿,即墨涵到底是心中有事,心思恍惚。即墨晟见他无心闲聊,便让他先去休息。
是夜,即墨晟坐在房内灯下,手中捧了一卷书,目光定定若有所思,朱峤端茶进来,轻声道:“少主,许诸将军让属下问您一声,明日何时出发?”
即墨晟抬眸,顿了顿,道:“你告诉他,让他原地驻扎,明日你和莲棹陪我跑一趟即可。”
朱峤一惊,失声道:“少主,您不可冒险。”
即墨晟道:“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朱峤不便多劝,抑着不安退出门,转头便去找池莲棹商议此事。
即墨晟放下书卷,看着桌角温暖却有些纤弱的灯苗,沉沉地叹了口气。
想起北堂纵,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一年的亲和殿中,为了北堂陌,他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他的外祖父,东方权。
那一天,他终结了自己的争权之路,终结了自己一生的梦想,而这一切,与他即墨氏脱不开关系,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这样说,是他即墨氏毁了他的一生。
德恕太后的病逝,或许去除了他的最后一丝顾虑,独自被放逐的生活,或许真的孤寂难耐,壮志未酬的失落,或许真的难以忘怀,所以,他反了。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同样在权力与寂寞中挣扎的男人,对于北堂纵,他怀着一种由心而生的理解和同情,所以,尽管他的所作所为不容于法,但,他想给他留下他该得的尊严。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即墨晟刚刚更衣完毕,即墨涵突然来到他房内,进门便急急道:“二哥,我有事与你说。”
即墨晟抬头看他,见他两眼血丝,面色疲惫,似是一夜未睡。他移开眸光,道:“我正要出去,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