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医疗大帐内,兰妮正坐在牧黎的病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的牧黎,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艾丽塔军医已经在第一时间完成了对牧黎的救治,但是,葛虫之毒解起来并不容易,除了需要做手术切开牧黎后脖颈,将寄生其中的葛虫剔除之外,还需要注射抑制神经毒素的解毒剂。不过,艾丽塔医生手边并没有针对葛虫的解毒剂,因此只能说是泛泛而治,毒素短时间内无法清除彻底,虽不危及生命,但肯定会影响牧黎的正常活动,起码五六天的时间里,她都会时而昏迷时而苏醒,处于高烧之中。
“葛虫毒致幻,这段时间她的神智可能会不大清楚,出现幻觉。我会让护士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免得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艾丽塔军医坐在自己的简易办公桌边,侧着头对兰妮说道。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已经九点多了,弗里斯曼少校还是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行军。”
“不,我就在这陪着她。”兰妮轻声回答。
艾丽塔军医扬了扬眉毛,面上表情有些似笑非笑,她耸了耸肩表示随便,然后继续埋头整理桌上的一些积留的文件病例。
时间是晚上九点,距离地下洞窟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牧黎中毒发现得时间早,救治也比较及时,多亏了兰妮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而除了牧黎,03、07两名士官也被葛虫寄生,同样得到了救治,现在正躺在外间的病床上修养。牧黎和兰妮所处的这间病房被厚重的布帘隔在内间,实际上是艾丽塔军医的办公室,牧黎躺着的那张病床,是艾丽塔值班时用的床。艾丽塔是特意腾出来给牧黎睡的,毕竟牧黎是她的好友,且兰妮少校似乎也不大想牧黎和外间的病号们躺在一起,而艾丽塔自己另有帐篷可以睡,倒也没什么影响。
又过了十分钟,兰妮依旧不言不语,牧黎也没有转醒的迹象。艾丽塔完成了工作,起身打招呼道:
“我先去对面帐篷休息了,有什么事立刻来叫我。”
兰妮点了点头,艾丽塔冲她笑了笑,然后掀开布帘,走了出去。路过护士身边叮嘱了一句:
“你们没事就别进里间了,不要打扰弗里斯曼少校和牧少尉。”
护士有些诧异,随即恍然,抿唇憋笑应了下来。
于是整间病房里,只剩下兰妮和昏迷的牧黎独处。
兰妮的表情松软下来,眼神重新回到了牧黎身上。看着牧黎紧蹙眉头,额头上渗出汗珠,一副正在经历痛苦噩梦的表情。兰妮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她起身出了帐篷,不多时端了一盆凉水回来,打湿毛巾,帮她擦拭汗珠。因为伤口在后脖颈,牧黎只能趴着睡,额头上不好敷冰毛巾,只能隔段时间给她用凉水和酒精擦拭来降温。
“喂,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像这样照顾过谁,你是第一个。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对得起我吗?”兰妮一边帮她擦拭,一边轻声说道。
可惜牧黎根本听不见。
“我说你啊,离开主城前都不和我打个招呼,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你知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排队追求我,你倒好,竟然避我如蛇蝎。我知道我有的时候是有些过分,但那也是你太惹人生气了,你要是能...体贴点,听话点,我又怎么会想着去对付你,结果弄得我们俩比陌生人还不如。”
兰妮小声抱怨着,将毛巾丢进了盆里,搓洗几下。然后捞出毛巾拧干,叠成方块,铺到牧黎的后脑勺上。她端起水盆打算出去倒水,动作却渐渐停了下来,看着水盆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兰妮缓缓攥紧了盆沿。闭上眼,她仿佛呓语般低声呢喃:
“你怎么能...忘了我...”
***
嘹亮的哨声响起,绿草如茵的大操场上,无数的军绿色的身影正在操练。
“都没吃饱饭呢!我告诉你们,当了兵,进了特种部队,就不要再把自己当女人!你们要比男人还强,否则在战场上,你们指望哪个白马王子来救你们!啊?”凶巴巴的男教官正负手站在一旁,看着五六位女兵一字排开,正被罚做俯卧撑,
“牧黎!你这个班长怎么带兵的?!你是真不知道化妆品不许用,还是做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假让你们出去买生活用品,就是让你们买化妆品回来的吗?”男教官的怒火蔓延到了她身上,她笔直地站着,表情倔强,并不言语。
“你也陪着她们一起做,多做十倍!”男教官指着地面命令道。
“是!”她高声应答,然后向前跨出一步,原地直挺挺地倒下,撑住地面,开始做俯卧撑。
“班长...”就在她边上,正在做俯卧撑的女兵偏过头来,面上满是愧疚,几乎要哭出来。
“看我做什么,继续做!”她故意凶道。
一天的训练结束,她被罚做了五百多个俯卧撑,到最后已经完全撑不起来,两条手臂全肿了,甚至打不了弯。宿舍里,战友们烧了热水,烫了毛巾给她热敷消肿。一个女兵哭着说道:
“班长,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没事,至少你们下次的假期保住了,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得经常回去看。”
“可是班长你的假期没了啊。”
“我不要什么假期,反正我也没亲人...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班长...”
“行了,早点睡吧,都累了一天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听战友们谈起父亲母亲,谈起同学玩伴,心头空落落的。自幼在大杂院中长大,养父为了养活自己,每日在外忙碌,即便回到家里也不会给她好脸色,对她十分严厉,除了练功,二人就没了共同话题。好在大杂院里有很多小伙伴和她关系很好,能陪着她玩。但随着大家渐渐长大,各自有了各自的学业、各自的交际圈,幼年玩伴的小圈子,也渐渐解散了。
大杂院里和牧黎玩得最好的女孩,比她小一岁,很小的时候就爱追着她屁股后面跑。她记得那女孩小名叫丫丫。丫丫长得很漂亮,头脑也非常聪明。小学里的奥数竞赛,她都拿第一名。但是这丫头在牧黎面前却傻乎乎得可爱,总是“黎姐姐”“黎姐姐”叫得牧黎心里暖洋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牧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在意这个丫头,她们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上下学的时候,牧黎总会不自觉地去找她,陪着她一起上学、放学。
丫丫总说,和黎姐姐走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有什么坏人敢来欺负自己,黎姐姐一定会把他打跑。在丫丫的心目中,黎姐姐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武林高手,是自己的专属保镖。小时候她最喜欢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看黎姐姐打拳练功。到了十五六岁还是如此,竟养成了一种习惯。
丫丫的妈妈佩姨,从小就很疼牧黎,觉得这孩子孤苦无依,跟着一个大男人过活,很是不易,总是给牧黎做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吃,给丫丫买新衣服了,也不忘给她买一件。牧黎就像是佩姨的半个女儿,吃着佩姨的饭菜长大,记忆中母亲的味道,就是佩姨所做饭菜的味道。
丫丫的爸爸是个威风凛凛的军人,也是牧黎最崇拜的人。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日不多,但每逢回来,都坐着大吉普,带着一大帮子兄弟,穿着笔挺的军装,特别帅气。牧黎正是因为崇拜他,才会在高中毕业时选择去当兵。
有的时候牧黎自己也会觉得奇怪,把自己捡回来抚养的养父,记忆中和自己一点也不亲,甚至离开老父亲久了,那张沧桑布满胡茬的面庞,竟有些回想不起来。但丫丫一家人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却十分的鲜活,不论过了多久,他们的音容笑貌,都还仿佛昨日一般不曾淡去。
牧黎真正确认并接受自己的性向,是在面临和丫丫分别的时候。那年她18岁,即将高考,而丫丫高二,佩姨和丈夫买了新房子,决定搬出大杂院,去新房子住,顺便给丫丫办转学手续,去读更好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