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时局(一)(1 / 2)
上郡,榆林塞。
入秋不久,榆林周边的山野在短短几日时间内就染成了褐黄,一场会议正在这里举行。
充当联络者的桓典与孟陀离开局势稳定的河东,来这里规劝魏真。大将军何进的使者黄忠在河东统兵,因彼此利益高度一致,所以桓典一人充当何进、蔡邕两方面的代表人。
各方派系中,魏真就是儿子的代理人,魏真反对儿子入朝为质,这是魏越都不好劝谏的。
也在如今,新的一轮商队已从关中出发途径榆林,前后护卫三千余骑,驮载车马不下五千辆,规模十分之大。
榆林塞障内,贺彪领着一众人在道路旁俯首静候,他们面前马车里杜氏走出,踩着仆僮铺好的方凳下车,环视面前诸人语腔清净:“诸君此次出塞深负主公厚望,妾身唯有略敬薄酒聊表寸心。”
杜氏今日身披洁白狐裘大氅,面上敷着厚厚淀粉,话语言毕十余名披甲健仆抬着酒缸、酒碗上前发酒。
贺彪最先接住一碗酒双手端着,垂眉看着清澈的酒液,忍不住道:“为主人做点琐碎事不值一提,若是可以奴愿随主人征战沙场,哪怕做牵马卒也是情愿的。”
杜氏面目平静,隔着厚厚淀粉没人能看得清杜氏表情变化,就连眼眸转动也不易察觉。
她瞥了一眼贺彪身侧端酒的挎剑清瘦无须男子,缓缓道:“虎臣之心,妾身自会表于主公处。但此次还离不得虎臣,商贸进出关系紧要,万不可有失呀。”
此次商队中最大的一笔货物来自皇帝,其次还有何进、张让分别牵头集结的一批货物。
因河东战争之故,这支原定六月中旬出发的商队延迟月余才北上,等转一遍五原、朔方、云中这三郡中设立的五座边市,也就到了大雪封路的时候。运气好能在大雪封路前归塞,运气不好只能在雪化后的三四月间归塞。
若雒都一切不可更改都会一件件的发生,那么这支目前赢得皇帝、何进、张让等很多权贵友谊的商队在回来的过程中,会被魏越一口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为了稳稳吃掉这支商队,这支商队必须被大雪阻路,还要在归塞的路上意外不断。
送浩浩荡荡的商队出塞障,杜氏伫立北望良久,一旁道路上车马鱼贯而过,对身侧人道:“夫君不在,魏公威望难压诸部,此次边市裨益诸部多少能挽留人心于一时,却难非长久之策。诸部桀骜难驯,无夫君在,必然自内生祸败坏夫君基业。”
胡虏的确桀骜而且蛮横,利益能聚合胡虏于一时,可还需要威刑来镇压。没有威刑压着,这些秉性见利忘义的胡虏,宁愿抢也不愿意进行长久的合作。
想了想如今魏氏一族的难题,杜氏心中轻叹一声,神色平静:“稍后去太史司马处,以此言相告,请太史司马转告夫君。”
塞障外军营中,魏真的谋主姜合与桓典、孟陀缓步而行,做着解释:“少主神威自生盖压诸胡,自少主督兵入塞平河东白波贼至今,诸胡义从蠢蠢欲动得寸进尺,主公忍让求全十分不易。而诸胡酋帅步步进逼其势咄咄,待主公忍无可忍之时,必然大动刀戈。”
魏真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身边的军事谋主夏侯育对待胡虏更是有名的激进派。如果不是魏越那里脱不开身随时都需要援兵,可能魏真、夏侯育早就在榆林这里掀起了新一轮的血腥清洗。
只有如魏越那样杀的满手血腥,诸部义从才会老老实实听话,编好的府幢编制才会老实运转。
而现在因商队途径榆林导致中立部落对魏真大生亲近感,也有贺彪手里这几千骑在侧,魏真才决定摊牌兵役抽调一批府幢义从骑士南下支援魏越。挑去这些刺头后,今后眼皮子底下会少很多事。
魏真不愿意魏越入朝的理由是十分的充足的,是出于府幢制度的运转而考虑的。府幢制度已经大致编好,但还没有进行第一次正式动员,如今只有魏越亲自主持动员才不会出现乱子,哪怕魏越动员府幢义从搞一次声势浩大的围猎也能有积极效益。
如果不对编好的府幢进行初步动员、磨合,那么很多颁布的条例都将成为空谈、废纸。也只有进行动员,传播魏氏影响力之余能有效增益府幢对自身的认同感和凝聚力。如果跟中部鲜卑或西部鲜卑打一仗并打赢,那么效果会出奇的好。
姜合缓缓讲述府幢义从的重要性,府幢编制的诸胡义从并不算新奇,在此之前还有湟中义从。湟中义从就是这样汉、羌、杂胡、股鲜卑、匈奴混合而成生活、戍守于河西、湟水一带的军事集团。这个军事集团下属的各部也有相应的上下隶属编制,只是不如魏越这里府幢制度严明罢了。
现有的府幢义从进行全面动员,魏越可以得到大约近八万骑愿意跟着他外出劫掠两个月的骑兵。每年服役两个月,轮番动员也是一万出头的常备骑兵,几乎是一股让孟陀肝颤、桓典激动无比的庞大军事力量。
一万出头的常备骑兵,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凑集,尤其是轮番服役相关条例的推行并非一蹴而就。草原游牧生产模式单一,严重依靠时节气候变迁,所以秋后进行大动员没问题,若是执行轮番服役设立常备,那么春夏之际服役的部落会遭到很大的生产力下滑。
但如果弄出一万出头的常备骑兵……威慑力将十分的大,不论是对鲜卑诸部还是对内进行军事威慑、讹诈,都是一张大牌。
营帐中,魏真抱着孙子与夏侯育煮茶饮,不甘心问:“难道阿越年内真就无法出塞?”
被魏越起乳名为三郎的孙子一岁出头,戴着一顶锦绣虎头添加一双牛角的帽半张着嘴酣睡,魏真可不在乎什么嫡庶之别,再这个孩子的生母就决定了他的特殊性,远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庶子能比拟的。
“不能,多方为难桓典等人,才可稳拿并州。”
夏侯育独目半眯着,如果还是当朔州牧,那么以朔州贫瘠的产出很难稳定府幢制度。在有稳固的生产基地的情况下,才能保证边市运转,以贸易促进府幢制度的凝聚力。没有凝聚力的府幢,就是一支随时都可以宣告崩解的松散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