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火焰(1 / 2)
几日后,一层薄薄新雪附在雒都各处,一时间灰黄色的雒都蒙了一层素白,顿时就赏心悦目起来,不似之前枯燥、沉肃、死寂。
太尉府,西阁,贾诩见雪不由思乡,来了兴致后就在凉亭下生了火塘,与一众掾属合资买了些食材回来吃午饭。别的部门是怎么安排的伙食的魏越不清楚,四府之中却是三餐,早上刚亮就点卯,匆匆吃一点果腹充饥而已,正餐在中午,晚上回家再吃一顿。
吃饱喝足后,魏越主动留下帮贾诩收拾摊子,贾诩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腹部神情惬意,看着魏越收拾碗碟手脚勤快的样子不由摇头做笑:“魏君倒是不怕繁复琐碎,老夫瞅着此类物什便心烦气躁……不胜其烦。”
将碗碟收入藤筐中,魏越擦拭桌上油迹头也不抬:“某自幼随蔡师左右,蔡师起居清苦,家中杂务便是某与蔡师二女操持。后江左顾元叹前来学习律法及音乐,这才雇了一户人家操持杂务。”
蔡邕是个生活邋遢的人,邋遢到洗头懒得顺手洗脸的地步,顾雍来之前那几年魏越做牛做马一样的跑前跑后。
贾诩微微抬头看着湛蓝空不由微微皱眉,他看到远处有一股淡淡的黑烟升起,在空中越来越淡,四散不见。
大概是某处失火了,这类事情有亭卒协助扑灭无需操心,反正又是新雪之后,且气无风,这火势也无法蔓延。
故贾诩注意力还在魏越这里,摇晃着脑袋羡慕道:“魏君自幼追随蔡伯喈至今,已有十年了?”
“过了这个冬季,恰好一纪。”
魏越着抬头沉思,点头确定道:“十二年了,熹平二年蔡师被司隶校尉阳求迫害并派刺客追杀时,我父子便护卫蔡师至流放地五原。一年后五原太守王智仗其兄中常侍王甫之威,多有压迫欺凌,蔡师脾气雄烈,时刻有遭受王智迫害之险,故而在泰山羊氏助力下,南下吴地避难。”
“扬祖这十余年来经历可谓精彩,老夫十余年前举孝廉,为州中名士阎忠所称赞,一时间踌躇满志入京为郎。然而田晏、王甫因私情而出大军征鲜卑,蔡伯喈及其叔父卫尉反对此事惹子近臣共怒,谗言之下子对蔡伯喈叔侄疏远之后,顷刻间为司隶校尉阳球所害。而阳球此人酷吏也,所求不过诛除宦官,之所以谋害蔡伯喈叔侄,所秉不过经文古今之争而已。”
“古今经文之争,其中惨烈、荒唐之处难以细数。好在近来石经现世,令古、今两派不得不卑躬屈膝,尊石经为正经。故,害蔡伯喈者乃古经文与今经文,非是阳球本意。”
见魏越对阳球并无憎恨情绪,贾诩便:“蔡伯喈叔侄遭难、阳球自戕、征鲜卑三路大军尽败,任何一事都令老夫气愤不已,可又职位卑微言辞无人为人所轻。无所作为之余,老夫便借病归乡……”
着他自己摇头笑起来了:“回乡途中为叛氐所劫,担忧其部劫掠为官府所知,叛氐欲杀尽诸人。老夫诈言乃段公外孙,得以脱身之余,氐酋还与老夫饮酒盟誓,希望老夫在段公处举荐、美言其部,并送老夫回武威。然,余下诸人,皆为叛氐所害。”
收敛笑容,贾诩看着魏越:“我知扬祖推崇段公手段,北地战事中扬祖手腕酷烈与段公相仿。也因此,贾某对扬祖另眼相看,不以俗人相待。若他日凉州局势败坏,能救我乡梓亲友于水火、护我祖坟完整者,非是邰侯董仲颖,便是尔魏越魏扬祖。”
莫名的,魏越突然明白贾诩为什么跟着张绣混了,张绣信任、推崇贾诩是一个原因,为什么信任贾诩的为人?因为他们是武威老乡,武威距离雒都、中原文化圈太远,贾诩在武威有再高的威望,也传不到中原来。
跟着张绣混,完全是贾诩的避祸选择,在不能有所成就时,那么在乱世中保住身家性命就成了头等大事。多少士族在战乱中带着宗族南迁,南迁后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而贾诩在乱世中的避祸手段,堪称躲命界的一股泥石流。
而张绣之前,贾诩是非常推崇董卓的,因为董卓是段颎事业、理念的继承者,是保护凉州安定的柱石。不仅贾诩这么看,凉州、关中有识之士大抵上也是如此看法,朝中公卿也是这么看董卓的。
现在董卓还没有什么众所周知的恶名声,魏越几次与董卓打交道也没察觉董卓有大魔头的潜质。比起张举这个恣意妄为率性而为屡屡触犯法律的狂人来,董卓还算挺懂规矩的。
贾诩讲了自己这十余年的经过,当初是因为心灰意冷对朝廷失望而辞官,之前响应公府征辟的目的也就很单纯了。不是对朝廷恢复信心了,纯粹是为了躲避西凉叛军的兵锋。
这个法魏越只相信一半,即贾诩带着家眷入京当官是为了避祸。
西凉叛军威势雄烈时,朝廷大规模的征辟了一次凉州郁郁不得志又有名望、影响力的那批士人。贾诩就是其中之一,预防的就是这批人心怀不满,跟着西凉叛军一路走到黑。
彼此近年来的对比的确挺鲜明的,魏越的经历丰富而曲折,而贾诩就十分的平淡且郁郁不得志,几乎是两种人生。一个迎风而上,如同时代骄子,一个则随波逐流趋利避害。
魏越一时间无法判断贾诩这些话的真实用意,又或者这些仅仅是贾诩的一时感叹,毫无思想只是抒发情感的感慨。
留着慢慢分析之余,魏越便与贾诩一同搬几案时谈及了自己身边的一些事,比如以一种询问的口吻咨询共昭外迁雁门塞守关都尉一事。
为避免刺激贾诩,魏越尽可能的以一种让贾诩容易接受的语气来。就怕一时间态度引起误解,让贾诩误以为他在显摆渠道,那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