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能者上(2 / 2)
魏越抿一口奶酒:“年内若平定冀州蚁贼,朝廷又无粮救济百姓。无粮可吃,又在冬日之中,受灾百姓连树皮、草根都寻不到,岂会坐毙家中?如此看法非某一人,我北路军上下多有持此看法者,与主战的使左丰各执一词。”
他语气出奇的平静,他已经渡过了最初的情绪反应期:“朝廷以董卓为东中郎将,当世再无我北路军名号,只有东路军。如此做法令魏某寒心,又不愿违心草菅人命,这才退离河北,回乡闲居。”
北路军的番号已经被撤销,这是朝廷对北路军上下‘怠战’、‘抗命’的惩罚,也使得北路军此前所立的功勋大打折扣。东中郎将董卓没有义务去考校佐证,精细梳理北路军此前的各种功勋;如果董卓还是以‘北中郎将’的名号来统军,再保留北路军编制,或许董卓还能成功。
可没有如果,就凭北路军编制改东路军这一点,董卓这位‘东中郎将’就无法获得原北路军建制内的兵将配合。熟悉战场,有更多兵力的北路军旧部,要坑新来的董卓部简直不要太轻松。
“十常侍乱政久矣!”
王凌语腔愤慨,心中又不解,问:“若秋收前蚁贼尚存,无粮灾民依附太平道,又将如何?”
北路军担心提前平定冀州,在无法保证口粮的情况下活活逼反穷困百姓……这种事情发生一定是朝廷的问题,朝廷怎么会有问题?一定是地方官员的问题……简而言之,北路军大部分将领不愿意立功之后还没享受,就给朝廷背黑锅;卢植、魏越则是不愿意背负太多的枉死人命。
王凌的问题不是问题,魏越仰头喝尽杯中奶酒,擦着嘴角露出森然冷笑:“初战时,我北路军不足两万尚能连战连捷,尧山、曲梁二战前后俘斩敌军七八万,后合冀州兵前后五万兵马围广宗张角十五万,张角数战败北不敢再战。其军已靡,我北路军攻陷广宗,岂会有阻?”
郭淮饮一口奶酒,对着魏越稍稍拱手问:“魏兄言下之意,河北虽无忧患,而董卓却会败绩于广宗?”
“若无意外,应该如此。”
魏越着摇头笑笑,看郭淮道:“且不去管他,下之忧自有下人分解,我等在此忧虑只会愁苦彼此,于事无补。”
“扬祖倒是看的开……来之前某担忧河北战局,来之后扬祖寥寥数语,先断定董卓必败,又冀州能平,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又不愿相信。”
王凌着低头,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端起奶酒,不甘心追问:“难道就毫无转机?”
若按着魏越的推算发展下去,今年冀州死于战事、饥饿、疾病的人口,将是庞大到无法精确统计的数据。甚至,死于饥饿的人口会超过战斗。
魏越继续给自己倒着奶酒,面无笑容:“一合米,煮不成一锅粥。”
除非有虫洞、次元门之类的东西,可没有,事情就是这么的残酷。
王凌多愁善感,一口口喝着奶酒不言语,喝完就举着杯子伸手过去,魏越就给他满上,奶酒劲头不大,可也不能这么喝。
郭淮劝不住王凌,就对魏越道:“魏兄,还要节制呀!”
“王兄与某皆性情中人,若不是身在军中,当时魏某也将烂醉营垒中。”魏越索性将酒坛递给王凌,稍稍侧身看郭淮,挤出笑容:“总之,年内能平复蚁贼已是大幸。冀州休养十年,便可恢复元气。”
郭淮点着头:“尽人事听命,也只能如此了。就是担心边郡胡虏乘机作乱,不给朝廷休养之机。”
见他关心这个,魏越出自己的看法:“就怕胡虏尚在犹豫,而朝中已决心出兵。”
郭淮深深迷惑,他感觉自己跟不上魏越的思维,向魏越拱手:“还请魏兄指教。”
“朝廷平定蚁贼,有功将士自会高升执掌枢要,而各州各郡皆有娴熟于战事之兵,可称精锐。下有可战之兵,上有求战公卿官佐,边地诸胡不论有心为乱还是无心,有离反之力者皆可征讨。”
魏越缓缓讲述自己的观点,平定黄巾之战波及的范围实在是太大;因战争需要,又有太多的豪强以义兵首领的身份进入仕途。这就导致一个可怕的结果:朝野各处的官员,很多都有实际的领兵作战经验;相对于不公平的熬资历拼人脉,这些人更喜欢相对公平,‘能者上不能者死’的军功晋升方式。
军功,这是保证自己仕途畅通的犀利砝码,自然要不断的追求。即,没有战争就制造战争。
汉以强亡,除兵制、风气外,这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点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