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正字楷书(1 / 2)
七经石刻即将昭示下,各地士子云集雒都群英会聚,各方名士往来密切谈笑有文章。
而军营的生活注定重复又规律,又一日,魏越在教授军士闲暇之际正在校场练习蹶张之术。
蹶张弩是用脚踩住上弦的强弩类统称,所谓的蹶张士拥有充沛、连续上弦的气力,也不缺射击赋。
身子骨终究没有长开,故而魏越擅长射击,在上弦过程中气力难继,无法连续上弦。换言之,比之射声校尉部里比比皆是的蹶张士,在单体战斗效率方面,魏越处于水平线之下。
每次扣动弩机时,只闻击发轻响,随后可见弩矢簌簌钉入土垒扬起一团土尘。
至于箭矢破空声……除了响箭之外,正常的箭矢射击都是没声音的。
“啪!啪啪啪!”
拍掌声由远及近,魏越稳定心神,呼吸平和激发弩机后扭头,不由一愣,眉目流露喜意,拱手:“王先生怎会至此?”
来人身材格外的骁健一袭虎贲郎装束,腰间悬着一口长剑,虎贲冠垂下的护帘遮住耳际、脸颊,冠两侧插着赤红翎羽,只露出的正脸下是稀疏环脸长须,看着魏越笑而不语,目光和煦。
他身边鲍鸿先开口,解释:“扬祖也见了,我射声士不配环首刀,皆配战剑。一剑刺出即可致命,故而营中无有刀术教士,专设剑术教士。虎贲郎王越剑术下闻名,不仅是我射声校尉部的剑术教士,也是北军短兵教士。”
魏越的名,就是他父亲魏真年轻时仰慕王越武技,而自己因赋难以达到王越的水准,故而将这个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而论关系,幽州辽东人王越,与魏越的舅舅、原五原守将吕良关系更好。
王越似乎不看鲍鸿的脸色,左手压在剑柄上,走近魏越处伸出右手摸魏越的双肩,微微摇头,音色低沉有力:“唉,可惜了。”
着他轻轻一扭脑袋示意,魏越看一眼一脸无奈的鲍鸿,便跟着离去,来到校场边缘。
魏越忍不住感叹:“与先生一别已有五载,未曾想先生却位列虎贲。”
下侠客有三种,有折节下士,四处奔走为国分忧的游侠,世人以袁绍为代表;有胆气盖世,可以做国朝胆魄的气侠,京中舆论里那位盛气凌人的路中悍鬼袁长水袁术是代表;第三种就是为坚持某种道义,进而能舍身赴死的轻侠,王越就是其中代表。
要知道,六年前王越受司隶校尉阳球之令追杀蔡邕一家,半路上反倒截杀阳球派出的其他刺客。蔡邕过阳曲时生病,越骑旧部恰好内迁到阳曲,在王允的努力下,被征发参战的魏真得以自由,躲过了那场边军骑士几乎全军覆没的大败仗。
魏真带着儿子魏越接替王越,护送蔡邕去五原郡,有魏真这个五原豪强在,蔡邕倒也安全渡过一年,熬到阳球一伙人下台。而那次短短的际遇,王越因魏越年幼,随意讲了一个让魏越至今铭刻在心的大机密。
王越右手负在背后大红披风下,昂首平视远方的城墙轮廓:“今日来射声部勘察新军武技赋,若不是鲍鸿提及阿越时口中连连称奇,某也不会细问。未曾想真是故人之后,更令老夫诧异的是阿越竟然还记得老夫。”
魏越莫名的脊背发寒,扭头看着王越侧脸正要开口解释时,就见王越扭头过来面目严肃:“阿越不缺悟性、心性、毅力、机缘,所差不过赋。可惜,这更易赋的机缘实在渺茫。”
王越炯炯双眸映照下,魏越心中猜疑不定,手心发汗:“王先生,难道子更易习武资质再无良策?”
“此乃赋,岂是人力、物力所能改?”王越摇着头,依旧远眺远处,语气渐渐悠长显得散漫随意:“不过你用心练武,而立之年做个十人敌还是绰绰有余的,也无须气馁。”
十人敌,即在同样装备条件下,能击败十名郡国兵,这是武将的起点,也是地方豪强纵横一方的本钱。
想到自己的父亲虽然是十人敌,沉心武学之中却难寸进,其中的苦楚、辛酸魏越极有体会。
魏真的武技如果无法取得大突破,那子孙依旧是豪强出身,做官只能从羽林骑士做起;若是出身名门,举孝廉、茂才进三郎署,再外放县令……多么平坦、光明的道路啊!
他紧握双拳,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豪强之家想要发达、更进一步显名于下成为当世名门高第。要么家学深厚以诗书经义传家,拥有遍及下的弟子,这条路的代表人物就是卢植、郑玄;要么以卓越超群的武技作为后盾,以军功立家,进而转为诗书经义传家的名门,当代之中凉州三明的皇甫规一门可以是代表。
再要么能像汝南袁氏有那么好的运气,桓帝仓促发动政变清洗跋扈将军梁冀时,几乎将京中大员清洗干净。当时的光禄勋袁盱率领羽林、虎贲、各门守军千余人是桓帝手中唯一的兵权,袁盱是事后免于清洗的三名大员之一。
袁盱是袁敞的堂叔,袁绍兄弟的爷爷辈,正是这个人使得袁氏一族在政治大洗牌后占据先机,遥遥领先于各地名门。而魏越一族,在此之前就被梁冀排挤出京,屯垦戍边于五原。都是为大汉皇室尽忠,其中待遇悬差之大,怎么能让人魏越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