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男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完全不像刚刚那般的冷硬无情。
陆令姝一边吐槽他喜怒无常,一边又忍不住去接过了他手中那只木制的小盒子。
这小盒子上刻着的还是时下大周最兴的缠枝莲花纹,在手中沉甸甸的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叫人闻来心情愉悦。
“程大哥今日好生客气。”
说完,陆令姝还没忍住打开瞄了一眼,眼睛顿时一亮,一边嘟囔着,声音也渐次低了下来。
那刚才怎的对她那么凶?还要她进去说话!
程循也很无奈啊,原本他是怕在外面吵起来坏了她的名声,毕竟看热闹的路人可不止究竟是有错在先,只会下意识的去同情处于弱势的一方,认为另一方实在仗势欺人。
可他怎么能料到陆令姝会错了意,还十分的生气,竟然气的扭头就走!
程循犹豫了一下
“之前是不知你的生辰,今日才补上,你不介怀才好,毕竟,我一直拿你做我的妹妹。”
他小心翼翼的说完,仔细端详女孩儿的脸。
陆令姝本想像很傲娇的说“我这么大度的人会介怀什么”,听到最后一句,稍稍愣了下。
看上去,倒也没有多惊讶和难受。
程循心中却十分难受。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违心的话,他一直想——一直想轻声唤她姝娘,温柔的抚摸她柔软的发,告诉她她手中的木簪是他日夜刻的,就连木盒的款式与其上的纹路,也是厚着脸皮去问了徽娘,顾左言而有其他才套出来的。
可是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如果说,从前的他还有机会的话,那么现在,他大约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四品的县主与六品的参军,其中的品级,将是他永远都迈不过的鸿沟。
也许他可以慢慢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封侯拜相,将她风光迎娶入门,可他又怎么忍心要姝娘等他,等他功成名就,再给她想要的一切,要她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他不能的。
从前姝娘就厌恶他身份低微,粗鲁愚钝。
而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一时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他不想看到她后悔。
他也想说服自己,姝娘是喜欢他的……但是他又有什么脸认为他能够给姝娘幸福呢?
程循定定的看着陆令姝。
凌迟自己的同时,又在等她给他最后的处决。
陆令姝忽然道:“妈妈我想再喝一杯酪浆,您帮我去买吧!”
夏日晌午的巷口,幽静而闷热,程循听着不远处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声,汗水几欲浸透中衣。
他看着陆令姝向他慢慢的走来,那小巧精致双宝相花锦鞋上云头颤巍巍的晃着,就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陆令姝停在程循面前,抬首望着他。
程循生的高大,她只能到他的胸口,若是要看他的脸,也得仰着头,十分吃力。
陆令姝从袖口抽出一条丝帕,踮起脚尖来,虽然也只是将将到他的下巴,但起码没那么吃力,她轻轻一笑,微扶着程循宽阔的肩膀,踮起脚尖来为他拭去额头与颊边点点的汗珠。
少女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安宁又摄人心魄,不经意间流入人的鼻息。
程循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雪腮边两抹淡淡的胭脂色晕染开,一双琉璃般剔透的杏眸黑白分明,樱唇一点月牙微弯,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眉间敛些淡淡的妩媚之色,看向他时,笑意盈盈,光华四散,令人沉醉。
活泼鲜妍的少女,此时像极了人间三月里桃花盛放时才有的明艳春色。
程循的喉结向下不自觉的滚动了下,声音惊人的喑哑,忍不住轻唤她的闺名,“姝娘……”竟过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陆令姝给他拭完汗,发现程循呆了下,随即立刻往后退了两步,面色逐渐潮红起来,若不是今日天本就热,他小麦色的皮肤也兜不住。
她忍笑,却毫不留情的上前两步,“程大哥这么热,我给你擦一擦!”
“不用了,我,我……”程循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我不热。”
“那我可热呢,”陆令姝幽幽一叹,“这般酷暑骄阳,程大哥不热,我可热呢!”
她捏着适才那块给程循擦汗的香帕,作势要往自己的脸上抹去。
程循急道:“别,脏!”
“哪里脏了?”陆令姝佯作不悦,用帕子在脸上用力一擦:“程大哥这是说我的帕子脏喽?!”
程循不由讪讪。
他自然是想说他的汗水脏,可又怎么说得出口……那岂不是说,说姝娘适才为他擦汗了……
虽然她刚才真的那么做了。
每每他羞窘又无力反驳她的时候都会保持沉默,就连一贯锐利的薄唇与清冷的凤眼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陆令姝不由心情大好,将帕子收起来,笑道:“程大哥适才不是要认我作妹子嘛,这怎么才说了一会儿就生疏的跟陌生人似的?”
程循薄唇动了动,轻声道:“姝娘,我是认真的……”
“难道我是在说笑?”陆令姝指着自己的鼻子,见他又是无言以对,更加对自己以后在家中的地位充满了信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嘛,程大哥对我一心一意的好,甚至都不是朋友能一言蔽之的,是——是拿我做亲妹子的,和徽娘妹妹一样,对不对?”
程循看着她如花的笑靥,点了点头。
“那程大哥对我像亲妹妹一样好,书上说‘投我以桃,报之以琼瑶’,我是不是也应该对程大哥像对自家兄长一样好?”
这……
程循迟疑的点了点头。
尽管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本来就是这样嘛!”
陆令姝甜甜的笑,去挽程循的手:“程大哥!我不喜欢孙月娘,也不喜欢她对你动手动脚对你那样说话……”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沉,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低低的:“所以你刚才说要我进去,我才那么生气离开的!但其实你的意思我明白,是不想我在大庭广众下予人话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