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开矿建厂,殊为不易(2 / 2)
民皆开矿,农桑失业,七也。奏官强横,淫刑激变,八也。
今矿头以赔累死,平民以逼买死,矿夫以倾压死,以争斗死。及今不止,虽倾府库之藏,竭天下之力,亦无济于存亡矣。”
纵观所列,统治者在意的核心问题是“激变”,而究其原因,开矿由政府主导,矿工都是无偿征用,饱受压榨,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甚至连基本生存都无法维持。
这种情况下是默然而死、抑或忿然相抗,还用选吗?
不去考虑真正原因,进而祛除弊端,只顾胡乱攀扯,错乱因果,最后简单的一概禁之,此辈官员非蠢即坏!若是前者,可谓无能至极,怠惰至极!
当然,实际上并非绝对不开矿,但朝廷主持的开矿往往获利不足,甚至工本钱够不够,沦为笑柄。
自从辽东兵兴,国用匮乏,朝中也有官员曾提出开矿以补国用,但阻力重重,未能通过。实际上,禁令早已废弛,如今私矿何处不在?柳湘莲严重怀疑那些反对者中有偷偷开矿的!
官员之私心且不论,在皇帝看来开矿也确有不妥——官办成本太高,私营风险太大,难解。如果柳湘莲不能解决这个顾虑,同样难以获得永隆帝的同意。
偷偷开矿也不是不可,需要凭借权势金钱打通地方关系,让地方官代为遮掩,但这对早已招致“众怨”、万千诽谤集此一生的柳湘莲而言,无异于自寻死路!
于是在改建盐场、发展屯田和渔业之际,柳湘莲深思熟虑之后,再次上题本,其中说道:
“……鉴于明季之失,世人多以开矿为弊政,决然不可行,臣独以为不然。
此弊不在开矿,实在开矿之法!向来开矿,徭役滥征,工本不计,不知施以巧技,徒然榨取血汗,欲民忍挞待毙可乎?是故利不可得而乱生……
然以臣观之,矿者,藏之于山间,非有智有力者不可得也,实为天赐我中国之福泽,能不损民利而善用者,可也。
今若择殷实良善商贾,于某府某州某县之地,特许以开矿建厂之权,令其便宜行动,而官府不与经营,唯督之以守国法、纳矿课,则民、国两利……
为验此策可行否,臣请特许柳氏商号于永平府境内开矿建厂,每年纳特许金白银一千两,并以十一征税,试行此法两年,成效如何,自可显现。……”
简言之,柳湘莲提出建立特许制度,厂矿官督商办。
如此一来,朝廷只管收税和监察,不参与经营,不需要投入,先立于不败之地。
题本一上,顿时又招来非议。
官员向来不愿沾染“利”字,以免污损名声,柳湘莲这等求利姿态,在官员中可谓万里无一,自然又是一番痛快弹劾。
一时间,柳湘莲之名无异于贪婪恣欲之辈,几乎成了国朝罪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主要的反对理由仍是影响农本、矿工作乱等几项,涉及矿税,也少不了有人指责“与民争利”。
在柳湘莲看来,后者才是最重要原因——现今有能力开矿的多是权势之家,谁傻不拉叽的交劳什子的特许金和矿税!全天下怕只有自己一个上赶着交税的老实人!
朝堂纷争一如既往的热烈,臣子们各抒己见,少数持赞同意见的人也不敢发声支持。
但无论反对者多么义正言辞、光明伟岸、声势浩大、为国为民……他们根本提不出更好的解决国用不足的办法,在永隆帝诘问之时,只能说些诸如“核兵省饷”之力的套话废话。
看着这些所议毫无实效、犹然自以为是真知灼见且为民请命之辈,永隆帝不禁为之冷笑。
他心如明镜,柳湘莲此举表面上是请求设立开矿特许,实际上和解除烟草禁令如出一辙——项庄舞剑,意在矿税!
何也?禁烟之令早已废弛,所以柳湘莲提出干脆放开禁令进而加征烟草重税。
而禁矿之令同样早已废弛,不知多少私矿在开,但矿税却没有征收!
所以此议一旦通过,就意味着矿税再度开征,而且是十取一!
柳湘莲不过是为掩人耳目没有明说罢了!
这无异于断了某些人的财路,不惹人厌就怪了。
柳湘莲始终不提变动三十税一的商税,他同样不敢作此想,因为影响太大,但矿税极为特殊,毕竟开采利用国家资源,征税有何不可?
实际上现在也不是完全不收矿税,除了金银等几类被国家严管的,其他是由地方“有司”负责征收,收多收少地方说了算,最后随便拨给户部一点儿,一年到头全国都收不到几两银子。
矿税之外更令永隆帝心动的是,柳湘莲在奏折中还提到可在永平府建立军需工厂,生产辽东军需物资,诸如兵器之类,军费将会大幅降低。毕竟两地距离很近,只隔着山海关,再加上可以利用水运,单是运输成本就能减少很多。
初闻此事,永隆帝甚至颇为意动,甚至想直接命工部去永平开矿建厂,何须假手商贾!
但他随即停止了这个冲动的想法——不得不承认,商贾办事总能节省成本。
如果交给工部,没准儿不但不省钱,还会增耗国帑,毕竟开矿建厂要先大笔投入呀!而依柳湘莲之议则朝廷不需出资,购买成品即可,届时凭借朝廷强势地位又可大幅压价,岂不省钱?
甚至,他不由想到,待到将来辽东问题解决,正好可以顺势将发展成熟的厂矿收归国有,岂不美哉?
至于柳湘莲会不会凭此作乱,他既没看到这等迹象,更不觉得有成功的可能。
拿定主意后,永隆帝力排众议,同意柳湘莲的提议。
同时为了减少朝臣阻力也做了妥协,明确暂时只以永宁府为试点,特许制度是否推广视运作情况而定。
最后,户部授权柳氏商号在永平府境内开矿建厂,特许金每年一千两白银,税率为营业额十分之一,远超三十税一的商税。
对此看好的人并不多,毕竟永平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山多地少,隔墙就是鞑子,只以为柳湘莲为了筹饷昏了头,早晚为此昏招后悔。
得到批复的柳湘莲既感慨又心生豪气。他刚收到一笔钱,是柳落从薛家商号诸位掌柜身上敲诈搜刮的,除了留下维持日常经营的必要资金,连同店铺账上余款,共凑了二十万两银子。
至此,薛家算是被利用尽了,今后只能老实做生意,再想收这种天降横财就不能打薛家主意。
这笔钱可做第一期投入,只要有利润丰厚的产品面世,足够维持商号快速发展,而柳湘莲则准备趁机发展队伍,扩充实力。
这天,一道指令发出,柳湘莲命京郊柳家工坊汇聚的众多工匠全部转移到永平府。
为保密故,暂居荒凉的越支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