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父亲病了(1 / 2)
医院里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书平仔细问过一楼服务台的护士,打听好了住院部,随后走进住院大楼,来到三楼,一间一间寻过去。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香,随着饭香而去,味道越来越浓,书平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这是一间两人间的病房,但是只有父亲一人,母亲岳何氏正从小电锅子里盛出一碗面条,看见书平进来后没有说话,端起碗坐在床边,舀起一小勺汤吹了吹,送到老岳嘴里,背对着书平不看她。
“爸,你怎么了?”书平放下手里的水果。
老岳没有说话,书平忐忑不安的找个椅子坐下,试着又叫了一声“爸!”。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还有你妈吗?你不用来看我了!”老岳怒睁着双眼,插着输液管的手哆嗦着,因为激动碰到了老伴儿的汤勺,淋漓的菜汤洒的到处都是。
“哎呦,老头子,你跟她置什么气?别把自己气着,不是说好了吗?就当做没有这个女儿,她眼里有没有咱们,只有她自己的宝贝闺女和儿子!”岳何氏帮老伴儿拿下饭碗,找出纸巾擦干他的手和手下的床单,唠唠叨叨的劝着老伴儿。
书平马上起身要去帮忙,可是手刚伸过去,却被岳何氏狠狠瞪了一眼。她的那一眼含着无上厌恶的威力,立即让书平的心跌进了深渊。父亲刚才的怒骂其实并不足以让她伤心,倒是母亲的那一眼,似乎唤醒了书平成长中的所有记忆,所有的往事翻江倒海一股脑浮现。
母亲在她生病时的痛打,在她上学时的反对,在她成家后的咒骂,现在才突然明白这一切只因为她对自己厌恶。三十几年来,母亲就是一直这样厌恶着自己,从未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继而她把厌恶转移到自己孩子的身上,自己一家如何能讨得她的欢心,恐怕永远也不会吧!既然她对自己像对垃圾一样嫌弃遭恨,还有什么好在她面前晃动的。
书平感觉腿在颤抖着,缩回双手,心伤的无法言语。
可是看着父亲胀红脸仍然不断咳嗽,书平的心又重新紧紧绷了起来。他这一辈子只对自己的妻子百般依顺,两个人相依几十年,若真有离去的一天,恐怕他最担心最惦记的还是自己的母亲罢了,因此才对母亲平日的唠叨咒骂忍辱了一生。长这么大,他对自己虽然没有过多关爱,但是却对从未有过打骂,此时眼见他病重如此,书平却觉得自己万般心疼,恨不得替父亲把病受了。
看见父亲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岳何氏,书平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岳何氏脸上依然有愠色,重新端起碗细心的喂着老伴儿,边喂边说:“老头子啊,你可得好好地啊,要不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我怕是会孤苦伶仃的,闺女儿子都可能会不要我了,还有恨不得要断绝关系,希望我早死的啊,我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泪水顺着脸上的褶皱蜿蜒而下。
老岳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书平默默地坐在一边,听着母亲意有所指,走也不是,待着也不是,手紧紧的捏着背包的一角。
勉强吃完几口面条,老岳摇着头不肯再吃。服候老岳躺下之后,门外的大夫敲门叫家属出去。岳何氏略过形同空气的女儿,颠着小脚走出去,反手把门紧紧关闭。
书平偷偷起身在门玻璃上看着,母亲正示意医生离病房远一点,似乎有话要说。书平悄悄打开门,见母亲和医生走出楼道,拐过楼梯口,直至看不见身影。她心中疑惑:不知道父亲的病会怎么样,转身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的父亲,闭上眼睛正在休息,呼吸时深时浅,全身浮肿,床头的仪器表上时刻记录着父亲的变化,看起来病情不是那么简单,她心头一痛,不敢想下去,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出门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