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2 / 2)
”这是规矩,是礼。“慕晴泠看了云桥一眼,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总算抓住了心中那时隐时现的源头!慕晴泠连忙翻来刚才叠好的文章,口中喃喃道:”避讳……对,是避讳!“
云桥见慕晴泠这样子,不解道:”小姐,你怎么了?“
慕晴泠猛地站起身,双手扣住云桥的肩,笑道:”好云桥,文安的事情若是平安解决,当给你记首功!“
说完,丢下云山雾罩的云桥,慕晴泠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入夜,无星无月,整个街面一片静谧。
更夫打着梆子从街上走了三个来回,吴举人听着远远传进来的更夫报时的声音,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端起油灯,护着那一点昏黄的光亮,从书房出来,回了卧室。
吴举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虽说是中了举人,可到底家底不厚,此时一家老小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府上连个家仆都没有,只有几个帮忙的短工,白日里来做事,晚间还回自家去。
吴举人一心想出人头地,中举之后家中虽大有改善,但他不欲以举人身份出仕,还想再考,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选官。家中父母妻子倒也支持他,只让他专心读书,别的一概别管。
多少年的苦日子都过过了,也不差这一两年。
吴举人感念心中亲人的支持,也知道家里情况不是很好。他虽然是个举人,可到底没有官职。离会试又还有一段时日,前段时间他老母亲病了,妻子愁药钱愁得不行,还怕让他知道,背地里抹泪。
他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己父亲唉声叹气,自己妻子垂泪天明,心里哪有不难过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张府尹找上他的时候,他看着那整整一盘子银锭,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身为学子,他自是痛恨科场舞弊这种事。可形势比人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缠绵病榻,因为无钱抓药含恨而终,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妻子一直比别人家的举人夫人低一头,出去应酬连副像样的头面都没有。
替就替吧,替了这一场,回头殿试有了名次,又上了顺天府尹的船,他在官场会少走多少弯路!反正张府尹也说了,只替这一场,他侄子只是求一个举人功名,多的一概不要。
可这几日,学子告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吴举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心中本就惴惴不安,如今又听说朱大福等涉案人等都给关进了刑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不是个蠢货,自然明白一旦朱大福进了刑部,他的存在就是朱大福还有张泽明的催命符。他早一步将父母妻儿送回乡下,让他们短时间不要回京,自己则留在京城,稳住张泽明。
这段时间吴举人成了惊弓之鸟,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吓得浑身冷汗。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今夜也是如此,他回道房里才睡下没多久,就又因为噩梦醒了过来。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些凉水喝。他刚放下杯子,就听见身后有响动,还未等他转身,就听见利刃破帛声,他愣愣地低头看去,就见闪着冷光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心口,从正前方露出一小点刀尖,殷红的血液浸湿了他的里衣,又滴答滴答地落到桌面,落到地上。
匕首又被抽了出去,吴举人倒到桌面上,血液从他胸口漫出,很快便淌了一桌。
他没感觉到有多疼,只是冷,透骨的冷。他隐约看到杀他的人提着匕首从他的房间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担心,不知道留下的钱财够不够父母妻儿日后的生活,不知道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以后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父亲。
不知道他的妻子……能不能发现他留下的东西。
鸡鸣三遍,天光转亮,在这件陈旧的院子里,吴举人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
他再也见不到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