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物语（7）（2 / 2）

下一秒，零忽然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阮清然不明白她那突如其来的娇羞是怎么回事，笑问道：“丫头，干嘛遮住脸啊？”

“先别看我，让我自闭一会儿。”

“自闭？丫头又没做什么坏事……”

零晃着脑袋，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不，你不懂。只要醒着，我就必须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无论是处于危险的环境，还是处于安逸的环境，只有冷静和理智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因为我不能做出错误的判断，一次都不行……”

不然的话，就会像樱一样，因为感情用事而不得善终！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零也依旧记得那一天，那个女子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但是她却为了那一小部分的人而入了地狱……

那一天，她成为了新任的爱神。

那一天，她没有了师父。

执行任务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必须保持警惕，因为下一秒，导致任务失败的不可控因素也许就会发生。

从容、镇定、沉着，零一直都是这样要求着自己！

任务中没有安逸可言，无论是清除邪祟还是赠情灭缘，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注意着事态发生的动向。

情绪失控是任务的大忌，所以即便是这个与她纠缠颇深的特殊任务，零可以容忍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但唯独这一点，天崩地裂也不可撼动！

因此，现在零才会这样自责。

醉酒后的言行，那都不是她该有的姿态！

酒是她的弱点，它会让她失去冷静，让她做出不符合行为的判断，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阮清然听着她那闷闷的声音，手指搭上零覆盖在脸上的手腕。她不知道零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要求，这个女孩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但她的话却让她心里感到丝丝怜惜。

“丫头这样子不会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求自己时刻保持冷静，但神经有时候还是需要放松一下的，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可能会崩溃……”

“我不会崩溃的，我也不能崩溃……我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零矢口否认，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阮清然却忽然把她遮住脸庞的手挪开，面具下裸露的肌肤，感受到了她温热细腻的指腹。

“丫头，一直追求着完美理智的头脑，就算不会崩溃，难道，你也不会累吗？”

累？

这个字在零的脑海中被反复咀嚼。

什么是累啊……

她回想起每一回完成任务后，在山颠举目远眺时的那种心情。她接手的任务从未失手，但这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从未给她带来任何的满足和优越感。任务完成之后，她看着山间云海，心里残留的只有一种空落落和无处安放的沧桑。

零一直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但是现在阮清然提出来了，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累啊！

她也会累，她也很累，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累。

她是审判之神的第一人，强大如斯，哪里需要她，她就应该出现在哪，这样的她，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永远不会疲惫和脆弱的。连零自己也是这样坚信的，坚信强大的自己永远不会有弱者的委靡，可是……

脸颊的触感将零从回忆中拉出，阮清然的动作是那么轻柔，怀抱是那么温暖，在这里没有人会把她当爱神看，也没有人会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

这儿是……她可以卸下担子，当一个普通女孩的地方。

零唇瓣轻轻掠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欲语还休，不知所云。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她笑得那么凄美，水光迷离的眼眸，让阮清然的心也随之触动，越发疼惜了起来。

零半阖着眸子，摸上阮清然的手背，声音很轻，很低。“累的时候，人们一般都会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啊！丫头是累了吗，那我哄你睡觉吧……”

阮清然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零的后背，小丫头真的好瘦，抱着她怀里都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零在这令人安心的温度中慢慢放松了下来。空气冰冷而清新，流云在夜空中缓缓流动。湖中锦鲤游动激起丝丝缕缕的水纹，在芦花间轻轻漾开。

神其实不需要睡眠，哪怕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零对于睡眠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但不知为何，在阮清然轻轻地诱哄中，身体渐渐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意识变得虚浮，如坠云端，此间周公赠美梦。

在她的怀中，零感到一种久违的信任和安全感。

阮清然的怀抱和芸荷不一样，她身上没有那种雪山般清冽的冷香，但却有着和母亲同样的温雅和柔软，让零不知不觉的就可以放松神经，卸下防备。

而她睡着的样子，也如永恒的依米花，珍藏在阮清然的眼眸里，烛亮夜色的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