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亦复何愿(1 / 2)
子曰: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源协从来不觉自己也有亲身印证这句古言的一天,或是说至打算将精冥石置于身边之前,从未想过。
这时只能呈“大”字俯卧在榻上的他,早几日就丧失了去思索这些事由的能力,满心只剩下周身之剧痛能减轻些的希冀,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疼痛使他几乎丧失理智思考的能力,行动上亦仅剩四肢正在对抗痛觉的挣扎,还有因难以忍耐而大声地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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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还只是骨包的四处,这时就像是粗制的骨针在突破布料一般,从皮肉中缓慢伸出,撑开皮肉,撕裂一般的痛感通常在这时传遍全身,即使咬牙硬抗,也未能坚持太久。
除此之外,天气逐渐潮热,被异骨撑破而产生的伤口时常出血,而结痂也异常快,如此破而结痂,结痂再破,若以手指稍行按压,尚能轻松舒服些,偏莫说是手臂上的异骨不足以让他抬起手向另一支按压,就连指尖日日磨去一些的异骨如今也反复再生。
他常在半夜的噩梦中醒来,梦中难免同样是一些莫名受伤的场景——或是受了刀伤或是猛地被磕碰,在受伤后因为伤处的不适,猛地睁眼,才发现现实中的自己比梦里更加不堪。
借着便于众人前来照料而彻夜不息的烛光,他看清自己的身体在墙面的投影,略有些精神时,在脑中自我调笑,这番模样的自己就像是于内医局练习针灸时所用的木质人形,不过那时用的细针全都成了整根整根的人骨。
没有一刻比这时的源协,更能与渔夫、渔童、石匠之流共感,同时也为彼时听闻的洛水边之杀案感到担忧,且越深思越感这些人若侥幸与杀案中存活,也未必能扛住异骨症对身体的侵蚀。
尤其像渔夫那般,身之异骨较源协此刻,还要长出许多,性命恐未能长久——可换而言之,不知是每人对痛觉的感知是否诧异巨大,还是苦难之人的生活本就太多折磨,对疼痛感知甚浅。
渔夫带着身裹一具异骨之躯,还能带着渔童往洛水捕鱼讨生计,实属坚毅非人。
之所以会想到这些,全因为源协俯卧于榻上,若不左思右想,全身上下的伤口、异骨似乎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点一滴地吞噬自己的知觉与理智。
若言及此时,再论“求仁得仁,亦复何怨”,他自己便成了绝佳的例子,亲身试验精冥石,以证明精冥石即为城中所发异骨症的罪魁祸首,结果自然而明。
这件事成了为数不多,他用以支撑自己扛过一阵阵剧痛的“幸事”,而亦为一件不幸——亲身试出这异骨症又如何,现如今听闻朝堂之上,也传遍了东都显贵正平坊的源府内也有一位异骨郎君的事,可众人在意的却仅为若自己家中的儿女、亲眷要是也染上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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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异骨之症如何防治,因异骨症起,城中一时的大乱,还有重中之重——那座洛水之上名为“吟天殿”的建物,皆无人提出彻查,甚至无人乐于理睬。
这一份可悲叠加于源协全身的苦痛之上,更显凄凉,就像是一位先知先觉的践行者,为一帮凡人刻意忽略一般。
当然,这其中仍有坚定立于源协一方,无论寻常生活或是胸中大志皆全力支援之人。
父母、阿姐自然属这一方,照顾家中父亲十数日之久,敬晖终得以轻声言语,总算有些好结果的敬诚也在此列。
敬诚想要彻查异骨之症与异案的原因比源协所想更为简单纯粹,原本是为守东都一方平安,现在就只剩下查明与平阳王府行刺相关的一切,将砍伤父亲的凶手绳之以法,之后或顺藤摸瓜牵出背后元凶。
至于什么吟天殿、又或是浮尸案,只要无伤于他的家人,便听之任之,由其自然发展便是。
甚至他暗自认为,若那一日不是因为自己还记挂着要往宫中一趟,想必父亲就不会在无人在身周时遇刺。